丁晓殷开始到处去看房子,她是个律师,收入不错,加上离婚时分的钱,交个首付,接下来月供应该没什么问题,她不愿意长期住在家里看她妈脸色。
冉爱宁为了两个女儿的婚姻大事,可谓心思费尽。星期六一大早,她就带领着一家人去排队领取夕阳美婚纱艺术照的礼卷,这是老年协会跟婚纱摄影影楼联合搞的活动,凭礼卷为老年夫妇免费拍摄婚纱照,但是活动名额有限,礼卷每人限领一张。杨光和杨明不就明里,一大早被她妈揪起来,这会儿哈欠连天的抱怨“才六点多,这么早把人都揪起来到底要干嘛吗?”“你管干嘛呢,让你们来你们来就是了。”“大周末的也不让人睡个懒觉,”“行了行了,少睡一天不会死人的。”士辰也不解,问爱宁“要那么多礼券干什么,你老来俏啊,要拍那么多照?”爱宁不理他,士辰心疼女儿,说“你搞得她们俩个怨声载道的,这是干什么啊”。爱宁白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还不是为了她俩,为了谁啊。”士辰再怎么问,她都不说了。
晓殷约杨光陪她去看房,是一处地段不错的高档小区,两房两厅的小户型样板间装修得温馨雅致,两人都很满意,美中不足的是还要等上大半年才能交楼。晓殷开玩笑说“这要等到黄瓜菜都凉了”。
晓殷想买现房,两人于是又中介又楼盘的跑了大半天,不是户型不好,就是小区太旧,因为有之前的样板间先入为主,根本再看不上这些“残枝败叶”,无奈之下还是订了那个期房。
杨光问:“你干嘛这么急着买房,家里又不是住不下。”
晓殷:“住是住得下,不想看我妈的脸色而已。”
“有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啊,她也是担心你,过段时间就没事了。这个我有经验,”
“我跟你不同,我从小独立惯了,喜欢有自己的空间。不像你……”晓殷欲言又止。
“像我怎么了?”
“我一直怀疑,你跟你妹离开你爸妈有法活吗?”
“丁晓殷,你怎么意思啊?”
“那你干脆跟我一起也买个房子,搬出来住试试好不好,你是最适合买房的人,而且现在楼市一天一个价,你早买早投资嘛,也省得你乱花钱。”
“我还是算了吧,我不想把自己搞得压力那么大。你是知道的,我对钱没什么野心。”
“你呀,不光是对钱没野心,还跟它有仇,买个房子就算有压力对你也不是坏事,少逛两次街,少买两件名牌就有了。”
爱宁送婚纱照礼券给赵姨的时候刚好被买菜回来的士辰看到,爱宁对赵姨说:“谢谢你帮忙啊,那事你还得多放在心上。”
赵姨收了礼券很高兴,亲热而神秘的说:“冉老师你看你这就见外了吧,咱们老姐妹谁跟谁啊,你放心,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我一准给你留意着。”
赵姨拿着礼券走了,士辰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悟。
宁:“上次人家给咱介绍过一个对象,就是跟杨明见过的那个会计。”
“我说呢,你怎么动员一大家子去领这个东西,还以为你老来俏,来了照相的瘾呢。”士辰摇了摇头不屑的说。
“你这个老头子怎么说话呢,不搞好关系,人家凭什么管这闲事。”
“好好好,都随你。”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家那两个宝贝姑娘,你倒整天一付没事人似的,不操心,不费力的。”
“我不操心不费力?”士辰看了一下自己左右手提的两大袋菜肉瓜果,拣右手里的一个大西瓜往爱宁空着的两只手上一撂,扭头朝家走去。
爱宁没料到他这一手,措手不及的捧着西瓜对他的背影喊“喂喂喂”。
晓殷被一个财产分割的离婚案折磨得头大,找杨光诉苦,“我算是看透了,在金钱利益面前,感情和婚姻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
杨光关切的“你这么激动干嘛,你情绪这么不好是不是跟自己刚离婚有关?可别把私人的情绪带进工作啊,对你不利的。”
晓殷叹了口气“唉,我也说不清楚了,这些年来我接了多少离婚案啊,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厌烦了,反正啊,我就算饿死也再不接离婚案了。”
礼券送出没两天,赵姨就来找爱宁了,她老公的同学的邻居的弟弟是市委党校的老师,刚离婚,人品外貌都不错,年龄也跟杨光刚好合适。爱宁听了觉得这个很有希望。回家后爱宁把那人的情况讲给杨光听,一家人都觉得条件挺好,鼓励杨光一举拿下。
在家人的鼓励下,杨光又一次信心十足的准备着去相亲,她有一个神经质的习惯,喜欢用猜硬币的方式,预测相亲能否成功。出门时她猜硬币的结果是正面,这让她更加信心倍增了。
相亲的对象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一张嘴一口的上海味。
“哦,杨小姐?是吧?”
“是的,是的,您是余老师吧,你好。”
“你好你好。”
照例是一番不动声色的暗中审视,杨光已经习惯了。
“杨小姐,听说你是做家俱生意的?”
“是”。
杨光微微坐直上身,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端庄严肃,她暗中调整着表情,尽量让笑容恰到好处,以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你叫我余老师,也没错,但是介绍人可能没跟你说清楚,我是党校的副教授。啊啊,当然也是老师了,副教授是职称嘛。”
杨光身经百战,虽然有点愕然,一时接不上话,脸上却依旧挂着微笑,微微点头。
“杨小姐,听介绍人说你离婚三四年了?”
“三年。”
“哦,我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刚刚离婚,我前妻呢,哦,对不起,您介意我问您前夫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不介意,不介意,他是公务员。”杨光赶忙笑着回答。
“哦,公务员好啊,我前妻呢是个中学老师,属于那种既漂亮又能干的类型,AH人啊,你知道,AH人是很能干的。”
“是的,是的”
“要说我们俩的感情呢,我还是很爱她的。”
“那为什么离婚了呢?”
“她有第三者了。”
“哦。”杨光有点同情的点了下头。
“不怕你笑话啊,我老婆那个人,还是很有男人缘的,招男人。”
杨光一时有点没懂他的意思,但她注意到从这个时候往后他对他前妻的称呼一概都是“我老婆”了。
“我老婆呢身材好,人又长得年轻,哦,当然,杨小姐您也长得蛮年轻的。”
杨光应酬的笑“哪里。”
“这么说吧,夏天去游泳馆游泳,只要她穿着比基尼一出现,就总有男的找各种借口往她身边贴,至于那明里暗里偷看她的眼神就多了去了。”
杨光听出来这位余副教酸溜溜的口气,但这话从一位老公嘴里说出来,除了一点炫耀,似乎还有那么点骂自己老婆“招蜂引蝶”的意思,什么东西招蜂引蝶?除了鲜花就是腐肉嘛。
杨光觉得很怪,哪有老公这么说自己老婆的。
“你就说我老婆那个第三者吧,一个做生意的,人我也见过,比我年轻,也比我高大,估计也比我有钱吧。可能一来两去我老婆就看上人家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是那个男的先追我老婆的,网恋,刚开始是网友,人家一听她是副教授的老婆,估计就有了那么点征服欲,再后面聊着聊着,就见了面,这一见面就一发不可收了。”
副教授陷入他的回忆中,杨光也被他讲述得有些唏嘘感慨,“那你既然还爱她,没有试着挽回吗?必竟你们还有孩子啊?”
“我不挽回,我干嘛要挽回,从我发现她们聊天那会儿起,她就一直跟我解释:说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只是网友,没有见过面之类的,我根本不相信她那套鬼话,后来怎么样,还是见面了吧。她跟那个男的好了以后,她又后悔了,回来求我,说什么看在孩子的份上,让我原谅她。我不原谅她,我堂堂七尺男儿,哪受得这份夺妻之辱、被负之恨。再说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她更好的,我非要找一个给她看看,气死她。”
杨光还想劝劝他,余副教授看了一下时间说:“实在不好意思,杨小姐,我得赶回去给儿子做饭了。”
他端起桌上的柠檬水一饮而尽,放下说:“下次,改天我请你吃饭。”
杨光忙堆出一脸笑容说“不客气,不客气,再约。”
杨光又一次满怀希望而来,失望扫兴而归。
因为顺路,余副教授送了杨光一程,到了家门口下车的时候碰巧遇到来送子宜的李脀磊,四人相对,余副教授客气而礼貌的道别,李脀磊一付面无表情的冷漠。子宜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杨光郁闷得不行,都懒得介绍了。
余副教授的车开走后,子宜仰起小脸问:“妈妈,刚才那人是谁啊?”
“一个顺路送我回来的人”
“怎么总有不同的人顺路送你回来啊。”子宜一脸好奇稚声稚气的说,李脀磊的脸色铁青得难看。
回到家,几双眼睛都紧盯着杨光,杨光一看就知道她们急于知道相亲的情况,但碍于子宜在场,杨光又不方便说。
吃过晚饭,爱宁好不容易把子宜哄进卫生间洗澡,赶紧打听杨光见面的情况,杨光怕子宜听到,用手指指一下卫生间对她妈做一个“嘘”的动作。
爱宁夸张的蹑手蹑脚竖着耳朵凑到近前,杨明也学着她妈的样子凑过来。爱宁压低了声音又问一遍,一听杨光说没戏,顿时失望得不行。
再一看杨光那张郁闷的脸,又心疼女儿马上安慰的说“没事,妈继续让人给你们介绍,凭你妈的本事,就算再多出来两个女儿也一样推销得出去”。
杨光、杨明在她夸张的语气中,无奈的相互对视一眼,各自转头回房,好像不关她俩的事,全是她老妈一个人的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