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夕何夕,玉人何返(1)

  • 婚心计
  • 吉祥夜
  • 5712字
  • 2015-04-18 13:54:49

深夜。

微亮的路灯照着汉白玉的台阶,台阶上坐着一个女孩,身上的衣服很眼熟,似乎还是一年以前他买的,而这个女孩的眼神和动作更眼熟,双手撑在膝头托着腮,大而明亮的眼睛流露出水汪汪的楚楚可怜,静静地望着他。她的旁边,还蹲着一只和她一模一样神态的吉娃娃,那该死的眼神也像极了她…

米初七…

他心里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下一秒,她应该是绝对可怜兮兮地扁扁嘴,然后再兮兮可怜地叫他“老公”了,每当她做错了事都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反应…

不不不!他提醒自己,这一回不会了!他们已经离婚了,不是吗?

可是,这个世界上偏偏有那么多的可是!

眼前这个女人,果真开始扁嘴了!接下来便开始眨巴眼睛,只眨了两下,他有经验,每次定不会超过三下,她那双洋娃娃一般的电眼就开始泪光盈盈了,更让人不可忍耐的是,她身边那只吉娃娃也来凑什么热闹?每次都训练好了似地呜呜两声,立马也跟着盈盈泪光了…

他很想捂住耳朵,但那两个字已经飘了进来…

“老公…”

这是她的必杀技,曾经,哪怕她犯了天大的错,只要她用她的米式嗲音叫出这两个字,他就会昏头昏脑黑白不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他无法忘记一年前她要离婚时的决绝,他更无法忘记,当他最后一次求她不要跟那个男人走时,她无情而冷漠的眼神…

这一年多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可是有一点他十分明确,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女人再伤到自己,包括眼前这个小女人!

他的面容冷硬,声音漠然地仿佛她不过是个陌生人,“不要再叫我老公,我们已经离婚一年三个月零三天又九个小时了,你怎么总是这么健忘?”

她嘻嘻一笑,“是吗?人家叫习惯了嘛…言言…”

他眸色一冷,憎恶地看向地上那只小狗,“我讨厌你当着我的面叫你的狗,你又忘记了吗?”

这个女人!养只狗在家里和他争宠就罢了,居然还和他同名!怎不让他恨得牙根痒痒!

“是这样的,言老公…”

言老公?这个称呼是新鲜的!言下之意是她有不止一个老公,他的代号是言老公…

愤恨使然,他转身就走,“对不起,你去找你的海老公吧!”

身后忽然响起河东狮吼,“沈言!你给我站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告诉你,本宫没地方住了,在你这儿暂住几天,给本宫开门去!”

沈言猛然想起,这是他的家啊,他鬼使神差往外走干什么?

转身,盯着她,“你怎么会没地方住了?你的海老公呢?”

当初不是要死要活跟着那个于深海走了吗?现在回来干什么?

她却避而不答,眼泪婆娑地又来了,“沈言!好你个沈言!你答应过我爸妈照顾我的,现在我来住几天都不准,你算什么男人啊!我给爸妈告状去!”

他的头开始一阵阵地痛,没错,他确实答应过米家的老人照顾她一辈子,可那是结婚时候的事情,现在违背誓言的不是他好不好?她怎么就是个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主?而他每次还被她绕晕…

在他还没绕清楚之前,一声尖锐的哭喊响起,“救命啊!非礼啊!救命啊!我不活了…老爸老妈,沈言他欺负我!沈言他乱搞女人…”说着还真拿出手机来…

他无语,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别喊了!别喊了姑奶奶!”

沈言的卧室。

他斜倚在门上,看着初七在房中转圈。

“哇!老公,一切都和一年前一模一样!没错!书柜在这!电脑在这!一点也没变!就连这盆爱情果也还和以前一样矮!”她四处摸来摸去,最后跳上大床,欣喜得像孩子蹦弹簧床一样蹦来蹦去。

他不禁苦笑,爱情果?这个白痴女人,结婚三周年的时候逛街买了盆植物回来,喜欢得不得了,又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自己胡乱取了个名——爱情果,象征他们的爱情,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可惜的是,她走了以后,爱情果也枯萎了。

他自己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又去买了同样一棵,但怎么也养不活。于是,死了买,买了又死,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九棵了,所以,才会一直那么矮…

忽的,她的目光停滞在床头的墙壁上,皱眉思索状,“不对啊!我说怎么总感觉少点什么,原来是照片取下来了!”

她跳下床,立刻翻箱倒柜,将他的东西全部翻了出来,终于在衣柜最底下把他们的结婚照找到,再爬上床,重新挂了上去。

而后拍了拍手,看着照片中的他和她微笑,“这还差不多!”

他双眉深锁,等她终于转身时泼了一盆冷水,“米初七,请你记住,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对啊,一年三个月零三天又九个小时,那又怎么了?”

沈言有些恨意,她能不能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他?究竟是把他当傻瓜还是她自己在装傻?

“你把它翻出来挂着是什么意思?”他指着墙壁上的结婚照质问。

“这个…”她咬了咬唇,“墙壁空着不好看啊!而且我觉得自己这张照片照得特别漂亮,我喜欢,怎么了?我在自己房间挂张喜欢的照片都不行啊?”

自己房间?他恨不得摇醒这个女人!

“这是我的房间!OK?”他的声音高了起来。这是他的房间!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进来过!当然,除了她…

“可是…这里曾经也是我的房间啊!要不我睡哪里?拜托,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和我一个小女生争东西吗?”她忽然抓住自己的行礼袋,拉开拉链,呼啦啦,所有的东西都倾倒在地上。

小女生?沈言很想笑,就她这么蛮不讲理野蛮霸道强悍泼辣的女人还叫小女生?米初七,真是服了你!可是,今天若不把她赶去客房睡,他就不姓沈!

突然…

“喂,你干什么?”他惊恐得大叫,只因她双手一举,便脱掉了她的T恤,再反手一解,BRA也掉落,他的眼睛立刻被刺激得充血。

她再度无辜地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表情,“洗澡啊!一身汗不洗洗我怎么睡啊!”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算是明白了,反而大大咧咧地笑沈言,“干嘛这反应,你又不是没见过!”

而当她把手放在牛仔裤拉链上时,他终于拔腿就跑。米初七,算你狠!房间让给你了!

这一夜,对沈言来说是个折磨。在客房中睡的他整整一夜没有睡着,揣测着初七这次回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却无法下定论。

第二天,他痛下决心,不行!他必须和她说清楚!井水不犯河水!

他蹬蹬蹬地下楼去敲她的房门,然而,许久里面却没有反应。心中一凛,敲得更加急促,“初七!初七!你怎么了?”

依然静谧一片…

他一脚踹开房门…

发现她好端端地坐在床上发呆。

这个白痴女人!他暗暗咒骂,吼道,“我这么敲门你都不出声啊!”

她还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抬眼看了看他,又低下头,“我…怕你骂啊…”

不用说!回来第一天就闯祸了!

他拍了拍脑门,暗暗发誓一定想办法把这个女人赶出去!“你又做了什么啊?”

“我…”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被子,将自己下半身盖得更严实一点。

他心中起疑,抓住被角,一把掀开,却看见雪白的床单上,她的身下,露出一朵殷红…

原来是大姨妈来了…

“我还以为什么了!去洗洗换了就是!”他放下被子,急于放下的原因是他不经意看见她雪白浑圆的腿,还有蕾丝的小裤裤,以及里面若隐若现的内容…

“可是…我没有卫生棉啊…”她细声细气地嘀咕了一句。

“难道我有?”他愕然,恨不得打开这女人的脑袋看看是什么做的!“你怎么永远都不记得自己准备好这个东西!”

“我…我不是记不得自己的周期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嘴撅得可以挂起一个油瓶了,好像这完全不是她的错…

他恨啊!恨就一个字!

他承认不是她的错!全是他的错!是他从前惯坏了她!这个白痴女人,从十二岁起就记不得自己的生理周期,他每个月都会在日历上画圈,快到那几天的时候就提前给她买卫生棉准备好…

“那你说怎么办?”他看她眼神简直想把她杀了。天呐!上天派这个女人来是折磨他的吧?

她大而明亮的眼睛骨碌碌一转,“要不…让管家去买?”

他横了她一眼,“白痴!”

让另一个男人给她去买卫生棉?她脑袋被门夹了吧!

“我去好了!”他仇大苦深地吼了一句,将门关得重重的!他百分之两百地怀疑自己上辈子真是欠了她的。

而他没有看见,他关上的门后,某七做了个鬼脸,贼兮兮一笑…

超市卖卫生棉的货柜他熟门熟路,这一年来也没变过,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奔过去,飞快拿了几包固定的牌子,再冲回收银台,酱紫着脸付款。

超市的收银员早已熟识他,见沈公子又来买卫生棉,异样的眼神便多看了两眼。沈言心中再一次将米初七咒骂了一遍,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什么时候才让他解脱!这样异样的眼光他忍受得已经够久了!

还记得那年,她才十二岁,有天放学后他等着她一起回家,左等右等不见人,他便在学校范围四处找,最后在厕所旁边找到了她,蹲在墙角那里哭。

“你怎么了?”他紧张地上前问她,以为有人欺负她。

可是,她却只是一个劲地哭,作为哥哥的他自然要好好哄她,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哭,他熟练地给她擦眼泪,这个动作,从小到大都不知做了多少回了,可是这一回,她却死活不肯坐他身上,被他强行按下去以后,她却哭得更厉害了。

他吓得赶紧放开她,却发现自己白色的运动裤上染了一片红色…

“你流血了?谁打的?”他翻着她的身体看。

她脸涨得通红,甩开他的手,大哭,“不要你管!”

终于,他明白了…

他的脸也涨得通红的…

那一瞬的空气凝滞,他扔下两个字,“等我”,然后飞一般跑进超市,也顾不上自己丢脸,在平时逛超市经过时就会耳热心跳不敢正眼看的货柜上匆匆忙忙拿了一包东西就跑去付钱…

其实后来他才搞清楚,原来他买的是护垫,是平常用的…而后,他还专门上网查了这二者的区别…

可那时,他们心慌意乱,初七自己弄不清楚,胡乱收拾了就和他一起回家。他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缠在腰上打了个结,挡住那些尴尬,而他自己运动裤上的印记却无从遮盖…

一路,都有人问,“沈言,你怎么流血了?”

他面红耳赤地笑着,“不是,是辣椒酱…”

他发誓,那是他有生最丢脸的一天,可是…可是…他微微一笑,也是最自豪的一天…

从那时起,他就多了一件事情,每个月在日历上画圈,会及时提醒她该到特殊日子了,可她却总是不记得买卫生棉,最后仍然每次都是他去买。

有一次他忍无可忍,骂了她一句,“你怎么总是不记得买?”

她理直气壮地回敬他,“不是有你吗?”

他无语,懊恼之余,也觉得甜滋滋的…

于是,渐渐的,这就成了习惯…

他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捧着超市的袋子回了家,管家盯着他手里的袋子,恭恭敬敬一鞠躬,“少爷,您到买早餐吗?家里已经做好了。”

沈言一愣,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啊!买早餐!你吃吗?”他瓮声瓮气地回答。

管家受宠若惊,跟在沈言后面叮嘱,“少爷,外面的面包还是少吃,不怎么卫生,少爷如果喜欢的话,我叫厨房…”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砰”的一声房门响,卧室门打开又关上,差点砸到他鼻子…

面包?沈言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苦笑,一个弧线抛过去,正好扔到初七身上,冷言冷语,“拿去!”

初七明媚的眸子笑成月牙儿,“老公,谢谢你…”

“等等!”沈言赶紧打住她,“谢我是应该的,但是,我不是你老公,请记清楚!我还有一件事和你说…”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初七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压根就没打算听他说,自顾自地上演昨晚那一幕——脱衣服,进浴室,顺便把他的的睡衣、她的BRA边走边扔在地上…

“米初七!”他指着地面警告她。难道她还是这样吗?东西走到哪扔到哪,永远不会收拾?

“干嘛?”她光裸着上身,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看着地面的睡衣惊讶地睁大眼睛,“怎么了?没错,昨晚我是穿你的睡衣了!那怎么办?我没睡衣啊,你要我裸睡?”

沈言终于觉得,自己如果再和她生活下去一定会发疯,他跟她简直无法交流,真不懂自己从前为什么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看来离婚真是他三生有幸!

好吧!这一次他决定不被她打败,她光裸着站在他面前又怎么样?他沈言一定可以像面对一个男人那样面对她!绝没有半点杂念!想到昨晚自己落荒而逃的情形就恨自己没出息…

看着她掩上浴室门,他索性坐了下来,他得等她出来和她好好谈谈她在这儿住的问题…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勒令自己不要回头看,欣赏花园里的风景多好?可是,这水声为何这么撩人呢?撩得他心里痒痒的…

最终忍不住回头,浴室玻璃门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朦胧间,可以隐约看清她的轮廓,曲线还是那么优美有致…

他竟忍不住喉间一紧…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女人总算是穿好了衣服出来的,否则他不敢保证自己不留鼻血…

不过,她这套衣服也还是从前他给她买的,难道这一年她就没添置过东西吗?

“初七,你打算…”

他想问清楚,她打算在这住多久,可是她却慌慌张张在梳妆台抽屉里翻来翻去,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之后尖叫,“老公,吹风在哪呢?快点,我赶时间,我要出去呢!”

她要走?这句话让他高兴得忽略了她叫他“老公”的事实,赶紧把吹风找给她,“你走了还回来吗?”

她扔给他一个大大的卫生眼,“你说呢?晚上我要吃螃蟹,你跟管家说说。”

“不行!”他习惯性脱口而出…说完他才后悔,她吃什么东西现在还与他有关吗?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为什么要说?你自己去说吧!”他赶紧改口,一定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还记得她吃了螃蟹就会痛经的毛病…

如果这时候他回头看梳妆台的镜子,一定会看见她脸上得意而狡黠的笑容,只是,他没有看,只是面对窗外向她宣告自己的声明,“初七,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沈言,我可以让你在这儿暂住几天,但是希望你早点找到房子搬走…”

说完这一切,他等着承受身后的人会有怎样的反应,然而却静悄悄的,连吹风机的声音也没有…

他急速回头,发现房间里早已空空如也,那只吹风机也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如果不是散落一地的衣服,他甚至不会相信她曾经来过…

心情不由沉重起来,她听见他的话了吗?她会去哪里?会不会出事?末了,又暗自懊恼,去哪里与他有什么关系?

手握着那只吹风机,凉凉的,没有开过的痕迹,忍不住开始咒骂,“真是个猪女人!告诉她一万遍生理期洗了头要吹干!”

“呜呜,呜呜”一只小狗爬到他脚下拱他的裤管,他垂头一看,知道她还会回来的,吉娃娃没带走就一定会回来…

当初她买这只吉娃娃回来的时候,执意要给它取名叫“言言”,他抗议无果后,她爬进他怀里乱拱,“老公,你工作总是那么忙,也没时间陪我,有它陪在我身边,我才不那么寂寞,我叫它言言,就是希望抱着它的时候就像抱着你一样,不生气嘛,好不?”

面对这样的她,他还能生气吗?

所以,吉娃娃就等于他,吉娃娃没带走,就证明她也不会走…

可是,他到底是想要她走?还是不要她走?

废话!当然是要她走!光这一地乱七八糟的衣服就让他受不了!

他真的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极品女人,东西永远不会收拾,房间永远乱七八糟,甚至连她自己有什么东西,她都敢不清楚…

而他永远是跟在她身后帮她收拾东西的人,只有他知道她的内衣袜子放在哪个格子里,她的书在书架第几层,她不同颜色和款式的鞋在哪个盒子里,她的手机没了电也都是他帮着冲,因为她永远找不到充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