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嬷嬷当真是连后面都替姚雁儿想得妥帖,姚雁儿却是听得心里连连冷笑。她一个正室夫人,被妾室欺辱了,不肯正大光明的寻回去,反而偷偷摸摸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分明显得小家子气。这罗嬷嬷不知是处事糊涂,还是别有用心,就这般教导纳兰音,真真不知是什么心思。
她眯起眼没有说什么,罗嬷嬷却只道她心里必是愿意忍了,也再无言语,心里又对这个懦弱的主子更添了三分轻视。罗嬷嬷面上却不露什么,随即叫了丫鬟红绫、娇蕊来侍候。
因久病初醒的关系,姚雁儿身子尚是虚的,虽许久不曾进食,却也只吃了一小半碗燕窝粥,便觉得有些没胃口了。
想到姚家,想到温文轩,她心里忽的多了几分绞痛。许是因死过一次的关系,姚雁儿似觉得心中酸楚也淡了几分。真正可笑,她这般样子的人,竟然上了京里第一贤妇的身。那个京中第一妒妇姚雁儿,如今也许还添了京城第一毒妇的头衔。
姚雁儿是个要强的,虽咽不下去,仍然将剩下的半碗燕窝粥慢慢的喝下去了。她如今不知怎的,倒也不想死了。不是说,祸害一千年?她姚雁儿就是个祸害!
红绫见她用完粥,也添了三分喜意:“夫人今个儿胃口倒好。”
若是个良善胆小的,此刻只怕也是会惴惴不安,姚雁儿却是淡然。吃了粥,她只觉得身子有些困倦了,也只合眼去睡。
休息几日里,姚雁儿也约莫知道些个府里事情。
纳兰音身子骨弱,原本在家里已经养得好得了八九分。初入府里本也是怀了孩子,只是没存住,四个月时候便落了,当时纳兰音便见了红,且哭了许久,从此也就落了病根,再也没有怀过了。
如今府里已经有三房姨娘,方姨娘是纳兰音怀着时候主动给李竟纳的。文姨娘原本是李竟跟前伺候的丫鬟,纳兰音也做主给文姨娘开了脸,抬了做姨娘。其后因纳兰音损了身子,伤了身子骨,便又给李竟添了个服侍人,便是这此的罪魁祸首兰姨娘。而如今,兰姨娘可是有了身孕的,还请人算过,只说多半就是个男胎!
入门三年,纳兰音也没替侯府延下一儿半女。李竟对女色方面也不算极为看重,并没对哪个更姨娘看重些,只是府里人都知晓,夫人身子骨弱,也不能侍候侯爷,更没福分怀孩子。待过了一年,几房妾室都停了药,文姨娘便先怀上了,只可惜生下来却是个女儿。李竟膝下尚没有男丁,故此老夫人也将兰姨娘这一胎看得极重。原先老夫人还跟纳兰音说了,纳兰音便生不出也不打紧,只抱养个妾的儿子在身边养着,将个妾生的记在嫡母名下。
原本纳兰音也是不肯的,却不敢回拒这桩事,只恐外头落个善嫉不贤名声。只听红绫说了,纳兰音私下底还是哭了好几次。岂料也因这样,兰姨娘便轻狂起来,也不太将纳兰音放心上去,一番冲撞却让纳兰音气得吐血犯了疾病。
要说这纳兰音,本来也便是个柔弱的性子,且又有心病,因不能生下孩子的关系,在府里也是日渐气短,硬不起骨头来。
听闻李竟也并不如何待见她,平日里不过初一十五来纳兰音这里坐坐,又借纳兰音身子不好为由头,是极少留宿的。
老夫人说她身子不妥当,体恤媳妇儿,这掌家之权就落在了二房媳妇儿玉氏手里。玉氏在老夫人面前十分得脸,入门不过两年,就生了一对龙凤胎,足以让纳兰音羡慕嫉妒。纳兰音非但不敢反对,还对玉氏极亲热,平时好得跟什么似的,倒不像是妯娌,倒像是姐妹。
又因不能生,平日里对老夫人捧得厉害,贤惠得很。纳兰音嫁入时抬了不少嫁妆,老夫人要什么不过略提了提,纳兰音就慌忙只恐不及的便送过去。
姚雁儿暗中扶额,只因不能生,纳兰音在家里便似再也硬不起身板一般,别说别人瞧不上她,便是纳兰音自己也先软了骨头。
她身边侍候的丫鬟娇蕊是个炮仗脾气,嘴里存不住话,纳兰音从她嘴里知道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这场风波的罪魁祸首,那个小妾兰氏,竟然跑来请罪了。
“这狐媚子越发蹬鼻子上脸,先头夫人病着时候,心里不知道掐的是什么主意,躲得远远的。如今倒又生心思在夫人面前作祟!”娇蕊轻啐一口,一脸忿色,嗓音略扬了扬:“院子外头的人都是死的,便由着人家要来就来,都放倒跟前来了。”
“也别怨院子里人不拦着,那小妖精如今有了身孕,做三做四,谁肯去拦。转头去老夫人跟前嚷几句,谁敢担这般干系。落下罪过,总是咱们院子的人,反倒是夫人不是。别人只道是夫人容不得,打了老鼠养玉瓶儿,没趣与她计较。”红绫如此一番安抚,娇蕊也不言语了,只仍然绷着一张脸。
姚雁儿倦了,知外边站着的是兰氏,眼半眯着只说道:“就回我今日累了,改日子再来请安。”
红绫知她是个嘴拙的,且兰氏如今有了身孕,老太太跟前正得脸,打不得骂不得,不然便落个刻薄子嗣名声。如今便这样回了,倒是正好。不然这小蹄子上跟前,说些不知轻重的话,夫人这身子骨弱,刚好些只恐怕又得气病。倒不如如今且将兰氏打发了去,待夫人身子养得妥帖再做打算。夫人是胎里带的病,原本在家里养得好了九成,这几年反倒养得差了。领了命,红绫便轻手轻脚去了。
只是转头回来了,红绫面上也是添了几分忿色,只回到:“好好跟她说,她却不肯走了,也不顾肚里那块肉,竟跪在门跟前,只说夫人若不见她,她便不肯走了。惹得外边丫鬟婆子指指点点,好生不知体统。”
正说着,外边丫鬟又来禀,只说侯爷竟然来了。娇蕊憋红一张脸:“这是这么着,竟然是做个侯爷看的。又是认错,又是下跪,先堵了大家的的嘴,不说她不分尊卑冲撞夫人这一桩。侯府大夫都请了四五拨,老夫人那里也心里有数,侯爷也不是糊涂人,谁不知她轻狂?她也舍得怀着双身子便下跪,硬要栽一个心狠不慈的名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