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雁儿可是字字句句,不离给二房添人的事。
玉氏眼见话说不下去,只冷着脸,勉勉强强的说道:“大嫂身子不好,便好生养着吧。我这一片好心,可见是白费了。”
说罢,玉氏便领着那妖妖娆娆的芳情告了辞。玉氏从前见惯了姚雁儿软绵性子,此刻姚雁儿硬起骨头,一时竟有些束手无策。玉氏恨恨揉下帕子,想大房既然得势,且姚雁儿出身又是好的,原本也是自己比不上。一时又想,姚雁儿虽不得宠,李竟平日也没短了她颜面。要压了姚雁儿一头,家里只一尊大佛,就是老夫人贺氏。贺氏平日里对大房虽还好,却也是并不如何热络。玉氏在贺氏面前一贯得脸,心中也盘算,如何在老夫人跟前告上一状。自也不能说干涉纳妾的事,只说上次那个寿礼,也不曾见大房这边将东西送上去。
娇蕊见玉氏走了,便噗的笑出声:“我料她也说不出话,要不肯咱们理会二房纳妾的事,二夫人便别整日思量将自家庶出的妹子送进门。”
“这话不能说。”姚雁儿缓缓说道,再吃了口茶,润润嗓子。
红绫眼见今日姚雁儿没纳那个芳情,心中也是欢喜。天见可怜,夫人心里总算通透了些。
要说夫人,那也不是个傻的,虽然贤惠大度给侯爷纳了几个妾,不过这几个妾出身都只一般。说起来,几个妾里面,也只有曾做大丫鬟的文姨娘稍好些。文姨娘虽然只是个丫鬟,可是却是个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府里当差,底下是有些人脉。且文姨娘从前是爷身边丫鬟,侍候这一遭,总是有些情分。
其次就是那方姨娘方氏,方姨娘在几个姨娘里头身份算不错的,是个良妾。不过她家里头虽然清白,却也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人户,只家里头老爹是个秀才,也没几个得力的亲戚。夫人做主,让外头几个管事照顾方姨娘家里,面上博了贤惠,又将这姨娘拿捏得死死的。
故此方氏虽出身比文姨娘好些,却还不如文姨娘得脸。
再有那兰氏,却是外头买来的,是犯官之女,官卖的奴婢。初入门时候,倒是低眉顺眼,将夫人奉承得跟什么似的。谁料夫人三年无出,兰氏却怀上了,且又巴结上老太太,又说算过了肚里怀了个小子。于是方才有兰氏因此轻狂起来,将夫人生生气病了的事情。偏生如今侯爷子嗣单薄,兰氏肚里那块肉比什么都珍贵,故此也动她不得了。好在夫人开了窍,一番话却说得兰氏被禁足了。
先头玉氏也说了家里庶妹做妾的事,夫人不乐意应下来,却竟然不敢回绝。原先照红绫猜测,夫人心里虽然不乐意,以她白面似的性子,最后必定是要应下来的。
谁料得着,最后夫人竟似开窍了一般,说得二房满腹的怨气,竟自被气走了。
姚雁儿垂头瞧着自己葱段儿似的手指,忽的说道:“二房带来那个,刚才身上却有一股子香味。”
红绫一怔,被姚雁儿这样子提点,她忽的才想起来了。自己送表礼去时是嗅着一股子香,非兰非麝,又隐隐添了些浓腻。那是什么香,红绫竟然不知。
而红绫虽然不知,姚雁儿心里却是有几分了然。她既是经营药铺,私底下也不知见识多少阴毒狠辣之事,至少比身边这几个丫头知道得多。比如芳情身上那股子味儿,可不是什么干净的。且不必提芳情看着是这么妖娆的模样,便是性子本分的,姚雁儿也不会让带着这等脏物的女子侍候丈夫。不过,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姚雁儿手中帕子轻轻一擦手指,黛色的眉毛轻轻一皱,朱唇轻启:“脏得很。”
便在这时,罗嬷嬷进了房。她原本是老夫人跟前侍候的,资历又老,人又十分精明,故此十分得脸。只上次在房里挨了绿绮的掌掴,失了好大面子,背后被人说笑好几天。故此此刻罗嬷嬷凑在姚雁儿跟头,便少了几分从前傲气。上次那十巴掌,倒让罗嬷嬷心里明白了些。便是夫人性子再懦弱如何,那也是府里主子。且自己虽是老夫人跟前侍候过,老夫人便是再如何糊涂,也断断不能因姚雁儿处置一个院子里奴才而发作。
这几日,罗嬷嬷倒也乖顺老实。
罗嬷嬷请了安,方才赔笑说道:“原先夫人生了病,老夫人心里体恤,也免了晨昏定省。这是老夫人为人慈和,体恤媳妇。只外边不知道的,多了嘴,却说夫人病也好了,却不肯孝顺婆母。如今夫人身子大好的,应该去秋霞院里请安才是。”
罗嬷嬷摆布姚雁儿习惯了,此刻说话仍是有几分逾越处。只她这一番话,处处含着孝道两字,姚雁儿自也不会发作。
只是罗嬷嬷肚里有什么弯弯道道,她如何不明了?这小院子里,原本便是自己说什么是什么,她罗嬷嬷再有什么脸面,也不值什么。既然如此,自是要扯一尊压得住自己大佛,将自己好生压一压罢了。
姚雁儿也只淡淡一笑:“嬷嬷说的是,原本不该失了规矩。”
罗嬷嬷压低嗓子道:“老夫人一直便想替二爷谋个事儿做,夫人今日有些话原本说得不妥当。那可是伤了兄弟和气,戳了老夫人的心窝子。幸而如今有一桩好机会,能让夫人将功补过。你道老夫人如何这般看重诚王府老王妃的寿辰,要紧还不是前程两个字。诚王府那头已经松了口,漏出几句干系重大的话,愿意替侯府出这份力气。如今这礼,自然也不能送得太轻了。”
姚雁儿容色微微沉了沉,谋儿媳嫁妆为次子铺路,罗嬷嬷话儿说得十分露骨,还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自个儿一定会答应模样。这些日子,姚雁儿虽还没见过那个贺氏,却清楚原主在贺氏跟前是个纯孝的。只料不到连个院子里的下人,也会拿着老夫人在自己跟前招摇。
原来那个纳兰音是如何容得下罗嬷嬷的?在自己跟前服侍,还处处拿着老夫人顶话。哪里像是侍候的,只当自己是半个主子。
罗嬷嬷心里也是添了几分得意,果然只借着老夫人名头说话,夫人便歇了声气儿,也似从前那般好拿捏。谁让姚雁儿一贯便是不得宠的,侯爷对她也只是淡淡,虽然敬着夫人身份,却并不如何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