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董海川留言天外天 郭大姑引出蜜桃史

话落枪响,但是倒下的不是郭云深,而是小蘑菇。原来,郭云深一看他让自己看刀,心中就明白了八九分,知道有诈,因而顺手放在脚下,在小蘑菇掏出手枪时,郭云深眼疾手快,飞脚踢起钢刀,顺手接出,快速劈向对方。枪声响了,小蘑菇的人头随声飞出了客哀悼。枪未打中郭云深,小蘑菇却一命呜呼。郭云深拾起钢刀、手枪和小蘑菇的人头,到当地衙门自首报案,说:“人是我杀的,他拿枪打我,我出于自卫就把他杀了。”杀人现场被保护起来,郭云深被押入监牢。

正巧,小蘑徒弟是监牢的总管,恨郭云深杀了他师父,便令人将郭云深绑在大尿桶上,以便儿人们随时用尿滋他。郭云深厉声道:“我犯的是国法,该怎样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你这样治我不行。”那人正想找碴儿,听了此话,把眼一瞪:“你竟敢回嘴。”拿起白腊杆朝郭云深头上打来。郭云深生气了,气生丹田,一用力,喝了一声:“开!”一下子就把枷锁全部掰开。那人一看,这功夫可了不得,吓得魂飞魄散,赶快跪下道:“郭爷爷。”郭云深道:“你起来吧,你不必害怕,你只要不欺负我就行了。”那人连声回答:“我再也不敢了。”郭云深伸出双手说:“再给我戴上枷锁吧。”那人又找了一副枷锁,战战兢兢地给郭云深戴上。

郭云深新收的弟子刘勇奇是易县清西陵护陵军将、皇粮庄头,人称刘五老爷,他听说郭云深入狱的消息,急匆匆乘轿而来,见到地方官,劈头问道:“郭去深的案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那地方官见皇粮庄头亲自来了,不敢怠慢,问道:“他与您是什么关系?”刘勇奇答:“他是我的武术老师。”地方官立即点头哈腰道:“郭先生属于自己,应当从轻发落。”于是他从打算判郭云深死刑改为六年徒刑。刘勇奇满意了,他来到狱中送给郭云深十个元宝,又回到易县西陵。

郭云深在狱中比较自由,不怎么受限制。此时孙禄堂赶到洛平,在监狱侍侯郭云深,学了六年功夫。郭云深在狱中六年,练了六载的气功。李魁元因自拜郭云深为师,在保定向郭云深学了两年形意拳,如虎添翼,后来去东北护镖,名噪一时。

六年后,郭云深刑满释放那一天,他的弟子们到洛平镇接他,众人开怀畅饮,一个弟子问:“师父,什么时候走?”郭云深气呼呼地道:“不走了,我要在这呆半年,就为出蹲牢房这口气,非把洛平所有的武林高手都打趴下!”可是第三天,郭云深一伙人却神不知鬼不晓地离开了洛平镇。原来,郭云深是粗中有细的人,他知道被杀的小蘑菇在附近的亲戚、徒弟不少,那一伙人不会让自己轻易离开洛平镇,于是先放风不走,迷惑对方,然后在前一天夜里悄悄离开此地,使自己及弟子免遭暗算。郭去深声东击西,夜走洛平之事很快风靡江湖。

北京八卦掌祖师董海川有个著名弟子叫马维祺,因为他是开煤铺的,人称“煤马”。他功夫很深,两手用力,能把一小车煤平端起来走路。“煤马”性情骄慢,狂妄霸道,虽然董先师多次劝他,他只当耳旁风。他说:“我站在北京南门楼上向南望,没有练武的。”意思是只有他是会武术的,北京以南的武术家都是小玩闹,不屑一顾。郭云深到了北京,先到东城“煤马”的煤铺找到马维祺,与他比武,打了三十多个回合,一拳打得马维祺吐了血。马维祺的师兄“眼镜程”程延华,“瘦尹”尹福等人邀郭云深去“同和居”喝酒,为他来京接风。其中有个叫何五的师兄弟不服郭云深,在郭云深背后冷不防朝他一掌击去,想一掌将郭云深治服。郭云深猛觉背后一股冷风袭身,知道有人暗算,回手就打出一个崩拳,把何五打倒在地,嘴吐白沫。程延华知道是师弟何五先寻衅,不便与郭云深论说,赶快过去,扶救何五。郭云深说道:“没什么,他死不了,你们不必管他,他一会儿就会好,我打他估量着手劲呢。”程延华、尹福听了大为惊吧。

原来郭云深连打董海川的徒弟二人,为的是引出师父,与董海川新手较量。然而,完全出乎郭云深的意料,董海川竟没有找他,他可沉不住气了,急得在客屋里团团转。董海川当时在肃王府任护卫总管,郭云深几次上肃王府登门找他,门房都说董爷出去了。郭云深知道是董海川有意回避,心想:一定要找到董海川亲自交手不可,只要打倒了他,也就是把全国最有名望的武术家打败了,那么形意拳就可以当之无愧地所向无敌了,太极拳大师杨露禅、三皇炮捶大师宋迈伦也就好对付了,形意拳就可以打进北京了,他就可以自豪地回到师父李洛能身边了。

这天晚上,郭云深正在客店里读书,忽听屋外竹门帘被“啪、啪、啪”敲了三下,郭云深立刻走了出去,一看四周无人,疑惑不解。回到屋里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屋内书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董海川回拜”五个秀丽小字,墨汁未干,墨香犹在。郭云深不由得暗自慨叹道:“这是何等俊俏的功夫,我只是转身出屋一个来回,董海川就从窗外跳入,写好了字,又跳窗而出,我竟连他的人影也没能看到,这是多么迅疾的速度。我原先认为,我在全国无人能比,看起来真是天外有天,楼外有楼啊!董海川这个人很有修养,不与我亲自交手,使我十年来的北征,没有败于他手,从而保住了我的”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的名誉,他真是位武圣人啊!

郭云深想到这里,激动地来到院子里,跪拜在地上,朝着溶溶明月,拜道:“董先师,您的心思,我郭云深领了!”

不久,郭云深返回故乡深县。就这样,郭云深从深县出发到北京,经历近十年,一路上击败了众多的英雄豪杰,打出了形意拳的威风,边打边教,使得形意拳为全国所瞩目,从而使形意拳跻身于我国各大拳派的行列之中,与太极拳、八卦掌同为我国三大内家拳。这样的英雄王芗斋哪能不钦佩,不向往呢?郭云深的英雄事迹就像春雨一般洒进了王芗斋幼小的心田。当时,八卦掌高手“眼镜程”程延华已于光绪二十六年在北京崇文门外与德兵激战中壮烈牺牲;“单刀李”李存义在义和团运动中,手挥单刀,奋勇杀敌,廊方激战中,他一人挥刀闯入敌阵,杀死八个洋兵,传为佳话。义和团运动失败后,清政府悬赏捉拿李存义,李存义又不知去向。王芗斋于是决定拜郭云深为师。郭云深因年迈,又患足疾,本不愿再收徒,但因独子郭深刚刚坠马身死,有点寂寞,又经戚泻赵乐享先生极力说情,郭去深终于破格允准。

王芗斋正躺在炕上回想着往事,郭大姑用手一推他,把一个削好皮的深州大蜜桃递给了他:“芗斋,又想家了吧。”王芗斋苦笑着摇了摇头。

郭大姑抬头望着窗外那黄灿灿的庄稼,说:“过了这片庄稼地,再翻过一片乱坟岗子就是你们魏家村,下午没事你回村瞧你娘去吧,你爹死后,她怪清闷的。”王芗斋摇摇头,说:“师父订的规矩,我可不能随便破了,要不然,他老人家该生气了。”郭大姑咯咯笑得如铜铃:“好孝敬听话的徒弟,比我这当闺女的还孝顺。”她以为芗斋又想家了,于是转开话题,一双黑枣般的眼珠子盯在桌上一篮子深州大蜜桃上。

“来,你给我讲讲咱这深州大蜜桃的故事。”郭大姑说着,顺手拿起一只大蜜桃,吭地啃了一大口,甜汁溢了一腮帮子,她赶紧用袖口去擦。

“要说咱深州大蜜桃是怎么出名的,有这么一段故事。”王芗斋瞥了郭大姑一眼,煞有介事津津有味地讲起来。

“相传,在西汉末年,王莽篡位称帝,要围住京城捉拿汉室后裔刘秀。刘秀得了消息,随身只带二十几个人,慌慌张张逃离京城,向北进发。时值八月,天气炎热。他们一路上不敢立马住脚,路经深州时已近黄昏,人困马乏,又饥又渴,再也走不动了。这时有个农夫挑着一担鲜蜜桃从这里走过。刘秀便连忙走到农夫跟前施礼问道:‘请问这是何地,有无吃的,能束行个方便?’那农夫见刘秀态度谦和,仪表非凡,觉得并非一般人到此,随后说:‘这里是深州,人烟稀少,并没什么店铺,你们可先吃几个蜜桃解解渴吧!’说着,农夫就把蜜桃送到刘秀面前。刘秀也不推辞,就和随从们一起吃起来。不大一会儿,就把一担鲜桃吃个净光。刘秀吃后非常感激,随手从身上解下一块玉牌,递给农夫说:‘此玉牌留下抵作桃钱,日后可持玉牌找我,定报救命之恩。’说完,就要告辞上路。农夫赶快拦道:‘前面就是滹沱河,天黑难行,不如你们先到桃林舍下暂歇一夜,天明用船送你们过河。’刘秀哪里肯听,说道:‘多谢老翁,我待因有急事在身,吃了你的蜜桃,精神大振,必须连夜赶路。’农夫见他主意已定,就丢下桃担,自告奋勇,给他们引路,摇船送他们渡过滹沱河。等王莽的追兵赶到,刘秀已经过河走远了。后来,刘秀做了东汉光武皇帝,为报深州农夫相助之恩,就封他做了专管深州蜜桃的官儿,并敕封深州蜜桃为桃王。”

王芗斋讲完深州蜜桃的故事,瞧一眼郭大姑,她已倚在椅背上呼呼睡着了,王芗斋知她连日来照顾父亲的身体,疲劳过度,便轻轻拿了一个衣服,出门散步去了。

晚上,王芗斋在熠熠烛光下研读师祖戴龙邦写的《心意拳谱》一书,他振振有词地读着序文:“王当童子时,受业于名师,精神枪法,以枪为拳,立一法以教将佐,名曰意拳,神妙莫测,盖从古未有之技也。王以后元明数代,鲜有其技,独我姬公,名际可,字隆风先生,生于明末清初,为薄东诸冯人氏,访名师于终南山,得《武穆王拳谱》,后授余师曹继武。先生于秋浦时,人不知其勇。先生习武十有二年,技勇方成……”

王芗斋正在用心朗读,忽觉烛火一闪,郭大姑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嚷道:“我爹叫你呢?”

“师父在哪儿?”王芗斋问。

“在书房里。”郭大姑活泼泼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