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宴殿飞剑斩雍正 云集园悬树罚爱徒

董海川惊道:“这品四娘莫非就是那位威震朝野、飞剑斩雍正皇帝的赫女侠?”

翠珠道:“正是,小姐就是吕四娘的亲生女儿吕飞燕。”

这时,吕飞燕双膝跪地,凄然泪下,叫道:“二位高堂大人,女儿看你们来了。”说罢,哭泣不已。

原来吕四娘出身书香门第,簪缨世家,她是著名文士吕留良的孙女。吕留良字晚村,是湖南名士。康熙皇帝在世羡慕他的名气,便派人推荐他去应博学鸿词科,被吕留良拒绝。他曾著《时文评选》,所述华夷之别,攘夷狄救中国于被发左衽,是君子之责,具有反清思想。他独生子吕毅中也是一位反清志士。吕留良去世后,吕毅中与严鸿逵、沈在宽等人,联合曾青,欲举行反清起义,没想事情败露,吕毅中被满门抄斩,吕留良也被掘墓碎尸。这场大案,足足杀了一百二十三人。忙乱这中却遗漏了吕毅中的第四个女儿吕四娘。当时,十四岁的四娘正在邻居朱家闲玩,湖南巡抚派兵来抄吕家时正巧躲过,以后,吕四娘逃进四川峨眉山,栖身白衣庵,拜广慈老尼为师,苦学少林拳和鸳鸯剑法,寻机为吕家报仇。那广慈老尼是明末崇祯皇帝的女儿长平公主,李自成农民起义军进北京后,崇祯皇帝利令智昏,诛杀宫眷,长平公主被崇祯帝砍去左臂。崇祯帝在煤山自缢后,长平公主乘乱混出皇宫,逃到京西石经山云居寺。以后清兵入关,大肆捕杀皇族后裔,长平公主逃到嵩山少林寺学艺,又后又辗转入川,在峨眉山白衣庵隐居为尼。吕四娘剑艺学成后,便告辞广慈老尼,在一个风急月昏之夜,身背鸳鸯剑,潜入京城。当时江湖大盗鱼壳之女鱼娘和吕四娘邻居朱家公子朱蓉镜也来到京城,要助她一臂之力。吕四娘先在北京一个客店住下,后来打听到雍正皇帝经常参加雍和宫的“跳佛”,也跑去凑趣。吕四娘觉得这是接近雍正行刺的好时机,便扮成喇嘛混入雍和宫,在海棠院刺伤雍正,乘乱脱身。雍正受到此番惊吓,躲进圆明园,从此不再露面。以后,吕四娘又装扮成侍奉雍正的女子,混入圆明园九州清宴殿,把正和贵妃对弈的雍正刺死。清代皇帝和王爷按照八旗子弟之规,都会马上功夫和武艺雍正武艺尤精,但因他未曾提防,一命呜呼。吕四娘在愤怒之余,索性砍下雍正头,装进背囊,遁入夜中……

吕飞燕叙到这里,说道:“四娘阁就是为纪念母亲而建,那幅轴画后面玉匣中的人头正是雍正帝的脑袋,里面放有药水因此未曾腐烂。”

“你母亲后来的下落呢?”董海川问道。

我母亲提着雍正头,乘着夜色逃出京城,来到九华山碧霞观投奔碧霞道长。道长毕澄霞是我祖父的生前好友,也是一位反清志士,他是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丞相的后代。自从元兵入侵,南宋灭亡,文丞相夫妇在大都被害,文家便隐姓埋名逃进九华山,誓死不为元人做官,到了师父这一代,便出家为道了。以后我的父亲朱蓉镜也来到九华山找我母亲,父亲也是一位好汉,曾帮助母亲刺杀雍正皇帝,二人青梅竹马,又是患难知己,由师父做媒,结为良眷。第三年便生下了我,生我时,因为父亲去湖南访友,母亲在窗前见大雁南飞,便取名飞燕,用母亲之姓,以示吕家有后,并未绝根。以后,父亲因为参加天地会起义,被清兵杀害。母亲悲痛欲绝,抑郁日久,染上重疴,溘然辞世。可怜父亲的尸身也未找到,现在墓中只有父亲送给母亲的鸳鸯玉簪,以后我便跟随师父学艺。

董海川问道:“刚才那个前来偷盗的男子又是何人?”

吕飞燕道:“他叫蒋山青,原是福建的一个响马。五年前,在他太湖抢劫皇贡,被清兵追捕,幸遇师父搭救脱身,以后便来到碧霞观学艺可是他山野恶习不改,多次想调戏我,又想盗走《易卦》宝书,两年前他与来此遨游的羔陀山女贼刀晓莺勾搭成奸,有一次被师父发现,将他赶出道观。以后,他常来此胡闹,搅得道观不宁。蒋山青因犯有人命案,又犯有盗窃国宝罪,是朝廷揖拿要犯,被师父撵出道观,无家可归,便与刀晓莺形影不离。他们想盗《易卦》书,掌握师父全部真传,为非作歹。因为盗书不成,他们便想盗雍正人头以此要挟师父交出《易卦》。这几年我见师父屡屡出游,慢慢访出他的心事,他已年过九旬,渴望把武艺传给后世,正暗访栋梁之才。我也几次出游,帮助他寻找贤才。我到北京路过沧州,正赶上清兵要杀八卦教首领李忠义,我与师父和八卦教的许多首领是好朋友,眼见李忠义被杀,我心如火焚,自知寡不敌众,我正在楼上着急,正好看到你奋不顾身跳楼救李忠义,我想也杀下楼去,没想李教头为了不牵累你,自杀而亡。我飞针救你,清兵上楼抓我,我从后窗逃走。我见你是一个好汉,想你可能正是师父渴求之人,于是尾随着你,来到小树林后,看到你悲伤过度,痛不欲生,又来激你,以后又跟随你到了泰山、开封,一直仔细观察你。在开封街头,我遇到了师父和翠珠,把你的情况对他们说了,师父暗中观察你,后来见你为翠珠与歹人相斗,师父终于决定收你为徒。你在相国寺前卖艺时,是我写了指路诗用刀尖插在树上。事后我还有点后悔,恐怕你没读过私塾,不识诗文,看不懂其中的奥妙,没想你到底来了。”

听了吕飞燕一番叙述,董海川对吕飞燕又钦佩,又感激,又尊敬,多么悲壮的身世,要不是翠珠在旁边,他真想上前拉住她的手。

自此他们来往更密切,共磋剑法武功,议论武林奇闻,有时互吐绵绵情思。翠珠索性当了红娘,从中传书递话。

这一日,董海川晚起了一个时辰。他来到云集园时正见一个道童匆匆而来,那道童慌里慌张地说:“哎呀!师兄,不好了,师父生气了,叫我们唤你呢!”

董海川一听,脚底像踩了棉花,无精打采地随道童走上烟雨楼。走进师父的客房,师父正盘坐在椅上闭目养神。董海川见师父满脸怒气;脸颊泛红,知道事情不妙。

董海川双手垂立,小声道:“师父。”

碧霞道长哼一一声,问道:“昨日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董海川慌得双腿抖颤:“弟子昨夜到观厕大解,偶有着凉,早晨晚起了。”

“休得撒谎!你的行踪我了如指掌,你擅入后园,不去专心练功,却热衷在女儿堆里。来人!”两个道童掀帘而入。

“行道规!”两个道童将董海川掀翻在地。碧霞道长手握戒尺,来到董海川面前,“劈劈啪啪”打了五十下。董海川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碧霞道长又吩咐将董海川吊在云集园内的一株菩提树上。

董海川被吊在菩提树上左顾右盼,也没有人理睬他。

傍晚时分,翠珠手提花篮带着四个侍女从园内穿过,见到董海川微微一笑,穿梭而过。月亮升在当空,繁星竞相眨眼。

董海川又饿又渴,这时猛见有两人黑暗里蹑手蹑脚来到园中,董海川正想喊叫,一条白呼呼和东西飞来正塞在他嘴里,原来是一条手帕。

这时烟雨楼上跃下一人,身手极快,大步流星般,来到两人面前,大喝一声:“无耻之徒!”话音未落,已窜到二人面前,将两人头只一提,撞在一起。那两人也不示弱,使个缩骨法,从来人手中挣脱,各亮出七星宝剑和飞龙剑,迎战来人。来人银须飘拂,双目如电,正是碧霞道长。

道长将两掌甩开,似一片碎星扑来,飒飒有声。

董海川暗想:那两人定是蒋山青和刀晓莺。他想助师父,可是下不来。道长掌势多变,如走马灯一般,渐渐现出七八个人形,真是手到步落力徘徊,掌发强劲鬼神催。那二人见不能取胜,叫一声风紧,一齐跳出圈外,来个“转身倒影”,遁入夜色之中。道长弹弹道袍上的灰尘,咳嗽一声,自回烟雨楼去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园内又出现一个人形,董海川凝眸望去,那人影转眼又逝。董海川思忖:想是又有贼人来了,我口中塞着毛巾,如何叫喊。

这时,只觉一阵风来,毛巾飘然而落。还没等他回过味来,又有一物倏地飞来,正塞在嘴里,董海川闻得一股苹果的清香,咬了一口,果然是一个苹果。

正好腹中饥饿,口中干渴,他便把那个苹果吞下。

董海川刚把苹果吞下,又闻得一股荔枝的清香,一张嘴,两颗水灵灵的鲜荔枝塞到嘴里,嚼了几嚼,甘甜鲜润,爽口之极。一阵香风飘来银铃般的吟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他左右瞧瞧,没有一个人影,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