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胜男的目光落在二人交织相缠的十指上,尤如被一盆冷水霹头盖脸的浇来。她蓦地觉得这八月盛夏突然变成了寒冬腊月。
向深见许胜男愣着,不由又重复,“我太太,宋词。”
说着,握紧宋词手掌的手竟然自然地落在了她的肩头,轻轻地揽着她,又道,“这位是许胜男,我前女友,五年前我们就分手了。”
宋词并没有觉得诧异,也没有丝毫的难过。
谁又没有一段过去,这许胜男是过去式也好,还是进行时也罢,她都不关心。只要向深可以像她一样,必要的时候陪她出席各种场合,应付各种逼她结婚的人,那就行了。
于是又向许胜男伸出右手,点头笑道,“胜男,你好。”
许胜男将她握手致意的礼仪视若未见,满眼不服气地望着向深,“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向深见宋词的手还僵在半空,于是拉过她的手掌轻轻地握在掌心,“前天,刚结。”
许胜男摇着头,眼里又有了痛苦委屈的泪水,“不可能,你要是结了婚,缘缘不可能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且她还鼓励我要加油,还说只要我坚持不懈一定可以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向深,你开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一旁的钟正荣怕事态会朝严重的方向发展,赶紧让服务员上了菜,然后招呼大家别站着,让大家开席。
可是许胜男直接把钟正荣当成空气,一直纠结在向深结婚这件事情上,“向深,你能不能找个更好的理由,说你现在还不想结婚,说你还需要再考虑考虑,或者你对我哪点不满意,我全照着你的意思去改,我可以等你,十年,二十年我都能等。可是,你能不能别说,你已经结婚了?”
这语声卑微极了,饶是许胜男这样巾国不让须眉的女子,也难免觉得看上去有一些可怜。
宋词觉得很尴尬,早知道是这样的场面就不该来的。她想松开向深的手,若是再这样继续牵手下去,会让许胜男更加难过。
可是,就在她挣脱松开他的时候,他却毫不允许,“是真的,向缘不知道,爷爷奶奶也不知道。因为我们结婚得太突然,还来不及告诉他们。”
许胜男松开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双手紧紧蜷成拳头,低吼道,“你骗人。这么多年,你对异性毫不感兴趣。我甚至怀疑。你怎么可能突然间就结婚了,你骗人的。”
向深始终握着宋词的手,笃定道:“遇上对的人,自然会有结婚的冲动。”
许胜男的双手依旧握成拳,冷笑道,“遇上对的人?结婚的冲动?”她忽然豁然开朗,原来自己苦苦追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仅仅是因为她不是他的那个对的人,她勾不起向深结婚的冲动。这么多年的努力,竟然输给一个对向深来说,只是有结婚冲动的人。
许胜男明白了,傻傻笑了笑,“抱歉,我可能有一些失态。”然后,朝宋词望来,“宋小姐,我想你不会介意一个不知情者的口无遮拦吧?”
宋词笑着摇了摇头,好几次想从向深手中挣脱。
她真的不愿让许胜男看见他们牵手在一起的画面而更加难过。可是向深握得好紧,让她有种自己成了罪人般的深深内疚感。
不知道许胜男是如何挺过来的,竟然瞬间收起悲痛的情绪,大度地笑了笑,“向深,我也算是你从小到大的朋友了。你在国外呆了五年,这次回国归来,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替你接风洗尘?”
向深依旧紧紧牵着宋词的手,笑了笑,“若是替我接风洗尘,自然感激不尽。”
那意思是说,若是许胜男要继续纠缠不清,好像就不能留下来似的。
反正,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出他看似礼貌,却态度明确的言外之意。
许胜男的心跟刀子在割似的,还强挤着笑容,“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词已经自责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自己闯进向深的生活里,这许胜男肯定还有机会继续追她的意中人。可是听向深这语气,好像不太喜欢这许胜男一样,又好在她是在他们分手后才和向深在一起的。
于是,她这才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罪大恶极。
心,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是觉得很对不起许胜男的样子。
她是真的很佩服许胜男,仅仅是几分钟的时候就可以收起所有的悲伤情绪,跟没事儿似的坐在桌前。
如果是换成她,她可能是没有心思吃这顿饭,就算是盛情难却,也一定会在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时候神思飘远。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许胜男,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如此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没过一会儿,钟正荣便让服务员上了菜。可是向深看了看桌再加上的菜品,却突然说要几个辣菜。
许胜男突然开口,“向深,你的口味一向都很清淡的,怎么去国外几年改变口味了?”
向深侧头看了看宋词,笑道,“我太太喜欢吃辣。”这时才发现宋词好像有什么心事,低着头发呆,“宋词,你哪里不舒服吗?”
宋词是在向深喊她第二声的时候才抬起头的,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向深拉过她的手关切地问道,“这两天看你味口不太好,我加了几道辣菜。”
她很是不好意思,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埋头扒着饭。向深替她夹了一块干烧桂鱼,她怕许胜男看见了心里难过,赶紧埋着头说,“我不太吃鱼肉。”
于是,向深又舀了一勺麻婆豆腐给她,“那尝尝这个。”
她不好拒绝,可是手一滑,到嘴边的豆腐在她衣服上滚了几圈直接掉在了地上。
向深笑了笑,朝大家解释道,“可能是豆腐太烫了,我应该先吹一吹的。”然后拿着湿毛巾替她擦了擦裙子上的油渍,可是怎么也擦不掉,最后只好把身上的西装脱给她披上。
再抬头时,关切的目光落在宋词身上,细声软语道,“有没有烫到哪里?”
宋词摇了摇头,虽是心有顾及,可是盛情难却,只好说了声谢谢。她也不敢再抬头,怕看见许胜男难过的样子。
可是事实上,她真的想多了。
许胜男伪装得极好,极好,之前她进包间时的情绪激动,那是因为她多年不见向深,而且她敢肯定向深的身边不可能会有异性伴侣。既然向深真的已娶了妻,又说自己对宋词有结婚的冲动,拒绝自己的态度也很明确,那她何必自毁形象,纠缠不清呢。
向深向来不喜欢纠缠不清的人,许胜男得另外想法子了,尽管此时她已经醋意大涌,心似刀绞,却还是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二人,赞不绝口说,“果然是新婚燕尔,我从来不见向深对谁这么细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