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思语不再回头,径自出了闹哄哄的龙门镖局,一众死难镖师的家属仍然围着镖局的管事人索要赔偿,偌大一个镖局搞得乌烟瘴气。苏思语叹了口气,若是讨不回这笔镖银,这龙门镖局算是彻底完了。
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有两个用意。一个是和这高从寒算是投缘,虽然年龄相差不小,也有点忘年之交的意味,看他陷入困境,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拉上一把。再一个是,自己这正道盟成立到现在,仍然是个可笑的空壳,应该想一点办法出来打响名声,才有做大的可能,否则要赶超弟弟苏冰执掌的鬼城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般。
可是,在高从寒面前说得轻巧,实际却不敢轻敌,若是真的脑子一热就这么冲上那毒龙寨,人家一千多号人,别说有没有武功的事,就算是寻常身强力壮的普通人,堆也堆死自己了,硬来恐怕是行不通,仍然要设法借势取巧。
一路琢磨着具体的方案,想得投入了,也没太留神看路,迎面一个急匆匆的汉子飞快地跑过来,与苏思语重重撞在一起。
“走路不长眼睛啊!”
没等苏思语说话,那人倒是先行发作,瞪起眼睛有铜铃般大小,语气颇为不善。
苏思语如何能与这等市井粗人一般见识,没得掉了身价,微微一笑,侧过身来,示意那人先行。
那人骂骂咧咧地嘟囔几句,倒也不再纠缠,似乎真是有什么急事一样,飞一般地跑远了。
苏思语轻轻摇头,举步正要前行,突然脑子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当日他刚到这月华城时,在松鹤楼用饭,却被人顺走了包袱,最为可疑的一伙人当中,就有刚才那个和自己撞上的家伙!
急忙一摸口袋,好贼子!藏在怀里的一个褡裢又是不知去向,倒是手法利索手段高明,以自己目前的修为,居然还是着了道。
蓦然回头,见到那人的身影在远远的一个拐角处一闪而没。苏思语这次如何还能让他跑掉,转过身来一步跨出便是数丈距离,昆仑派青云步的绝顶身法,岂同凡俗。
追到那拐角处依样转弯,只是半个呼吸的时间而已,却见那人已经放慢了脚步,手上拿着自己的褡裢正在翻看,一抬头看到苏思语突然出现,吓得魂飞魄散,急急把手中褡裢一丢,便要继续飞逃。
苏思语身形一闪,已经赶到那人身旁,右手探出,拿住了对方肩井要穴,登时使其半身酸麻,瘫倒在地上。
“你还有多少同伙?带我去你们的窝点!”苏思语对这帮家伙当真是恨极,松鹤楼上因为丢了包袱,被那尖酸的店小二当作是吃白食打秋风的混混,差点打发到后厨洗碗,今日终于逮到了正主,手上可就没了轻重,疼得那人龇牙咧嘴,连声呼叫。
“少侠饶命!饶命!小的没什么同伙啊,今天就是瞎了眼冒犯了少侠,您的褡裢也没丢,就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别脏了少侠您的手啊!”
那偷儿还要抵赖一番,不肯供出几个同犯。苏思语也不多废话,就说了一句:“带我去找他们,你能活。不去的话,你的命今天我收了。”
一边威胁,一边左掌呼地一声向下击出,贴着那偷儿的耳边落下,打得地上坚固的青石板石屑纷飞,溅了几颗碎石到他脸上,吓得他脸色惨白,哪还敢有半点违拗,连珠炮似的点头道:“少侠息怒,息怒!小的带你去便是,千万饶了小的这条烂命!”
苏思语吩咐那偷儿头前带路,自己步履轻盈地跟在他身后,有意将当日害自己出丑的团伙一网打尽,也算是为民除害的好事。
不多时,来到月华城北的一处贫民窟,这里是月华城最底层的居住场所,生活最为窘迫的贫民,价格最低贱的暗娼,以及月华城的大部分地下势力,都聚居在这片贫民窟里。
来到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屋,那偷儿怯怯地停下脚步,指指里面,目光瞟向苏思语,含义不言而明。
苏思语快刀斩乱麻,飞起一脚,那本来就破烂不堪的屋门直接化成四片,向内倒飞进去。
“什么人?”
里面响起一声怒吼:“我草你大爷的赵五,敢上门来挑事?咱们兄弟也不是好惹的!”
苏思语一手提起那偷儿,直接向前一丢,就好似刚才那扇破门板一样,横着飞进去,伴随着一阵惨叫和若干噼里啪啦的乱响,想是砸坏了不少物事。
“三儿?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是******赵五那孙子下的手?”
没等里面弄清楚情况,苏思语昂首阔步跨进破屋的外间,和正从里间出来的几个满脸凶光的家伙打了个照面,苏思语登时认出,这几个人正是在松鹤楼上顺走自己包袱的罪魁祸首。
“嗯?怎么是个小白脸,赵五呢?”
“我不认识什么赵五,不过你们很快也不需要认识了,好好在阎王殿认准了阎罗王就对了!”苏思语一个闪身赶上前去,也不下重手,只是用最解气的手法,叮叮当当一顿狠揍,把这几个还没摸清楚状况的家伙揍得是鼻青脸肿,口鼻淌血。这一顿打不光为了自己被偷包袱的事,就连自从听到宋晚晴随了苏冰,以及成立正道盟以来门可罗雀的种种郁闷,全都一朝发泄出来,打得那是十分过瘾。
昆仑拳宗开山弟子的修为,哪是这几个流氓所能对抗,开始还怒骂连连,过不多时就发现这个煞星完全和自己不是一个层面的,不由得转为求饶声响起:
“少侠!少侠请先息怒啊,是不是搞了什么误会啊,咱们月华五鼠没敢得罪您老人家啊!”
“还敢说我老?欠揍啊!”苏思语找个由头又是一顿暴打,这才略略消了气,随便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破布,擦了擦手,看着地上滚地葫芦般匍匐的五个惯偷,“也教你们挨揍挨个明白,那天在松鹤楼,是哪个不长眼的顺走了小爷的包袱?”
那五鼠这才知道什么地方踩到了铁板,其中老大连忙五体投地,咚咚咚磕了几个实惠无比的响头,抬起头来又不顾被打得浑身剧痛,抬起手来啪啪啪啪就给了自己正反四五个耳光,本来就鼻青脸肿的形象,更加搞得有如猪头一般,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语气万分恳切:“少侠!是咱们月华五鼠瞎了这五双狗眼,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您打得好!若是不消气,再来打上一顿咱们也咬牙受着,哼唧半声便不算英雄好汉!”
苏思语嗤地一笑:“就凭你们几个熊货,还自比英雄好汉?”
“少侠说得是!咱们不过是在月华城最底层的行当里讨个生活,少侠人中之龙,何必跟咱们兄弟一般见识。少侠遗失的包袱,待会儿小人双手奉上,另赔付少侠双倍损失,您看可还过得去么?”
这般城狐社鼠,最大的本事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今苏思语实力之强大远非他们所能对抗,稍有不顺便是命丧当场的地步,自然是保命要紧,想尽一切办法让这煞星不至于立下杀手。
说得这般卑微,苏思语倒确实也不好再深究什么了,偷个包袱到底罪不至死。找了把椅子坐下,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声音不大却是叫人心生寒意:“月华五鼠?你们都会干些什么啊,这月华城里像你们这样的团伙很多?”
“少侠,我是鼠老大,您也可以叫小的大老鼠。咱们平时干的,无非也就是偷鸡摸狗,敲诈勒索这些下三滥的行当,都是生活所迫,可没敢真的害了什么人。月华城里咱们兄弟五人也是叫得响字号的,虽然不见得真刀真枪有多厉害,可是论起这月华城内的地头熟悉,消息渠道,除了咱们几个,也就是赵五爷的狗头帮能比上一比了。”
“鼠老大,这赵五爷就是刚才进门时你们喊的那个?他有什么本事,让你们好像很忌惮的样子。”
“赵五手下聚集了几十号亡命徒,一直想着把这月华城地下的势力整合到一起。不是咱吹牛,他们人手虽然多,都是些有力气没脑子的蠢货,咱们兄弟也瞧不上眼。这赵五爷知道这情况,几次三番拉拢我们兄弟入伙,可咱们自由散漫惯了,可也不愿意投到他门下做个走狗,所以两方没少发生些小摩擦。”
“整合地下势力?说得挺神圣的样子,不就是流氓混混凑一块,更加一点好事不干了!”苏思语眉头微皱,不感兴趣这些龌龊的事情。
那鼠老大赶紧解释道:“少侠有所不知,其实对于月华城的秩序来说,咱们这些人若是真的整合到一起,反倒是个好事,就说收份子钱吧,赵五爷收一笔,咱们兄弟再去收一笔,哪个商户老板也吃不消。要说划定势力范围吧,那可就要结结实实用命去拼的,打起来的时候也是一塌糊涂。不瞒少侠说,不光赵五爷,就是咱们兄弟五个,也不是没想过要把这月华城的地下秩序整顿一下,可是,各方面谁也不服谁,可就难办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