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葛天羽用手捂住眼睛,不想看见任何一点的亮光。好像是安眠药吃的多了,平时似乎都是凌晨便醒来的,今天竟然睡到了下午。
果然,要是把药量再加上一些,她便可以解脱了吧。
目光移到手腕上廉价的电子表面上后停顿下来,这块表是自己是什么时候买的呢?想了一会后终于得出结论,不记得了。
自己似乎是有些健忘了。她想。不过那些并无所谓,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了好些年,该得到的得到了,不该失去的也都失去了。人们总是会这样生活着、绝望着,她也不例外,或许更甚,以至于不再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的期盼。
这些年来,她的身边似乎曾经出现过那么一个叫做余珉的男人,但是她现在甚至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以及他们之间的任何故事,似乎记忆已经把他抹去,除了一个名字外再不剩一点的痕迹。一直很困惑,每次在想起余珉这个人,心中总会不由自主的微动一下但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毫无印象,仿佛是很久之前便这般又好象从今天才开始。
环顾着这个房间,朝阳的大卧室,大概是三十平米。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萝,攀着盆中的支架爬的老高。葛天羽皱皱眉,这几盆植物似乎养了很久了,不过是什么时候养的呢?想了一会也得出结论,不记得了。
其他的事物也是这样,她明白的记得那些东西都是自己买的,或者是母亲送来的,但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完全没有印象。
这样空白到绝望的生活让她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周围的一切,就那么不咸不淡的存在着,却不能给予她一星半点回忆和感受,仿佛是在餐桌上用筷子夹食着空气不会给胃增添任何的存在感。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又或许她忘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究竟是什么呢?她冥思苦想了一阵,又一次得出结论,她真的不记得了。
(2)
所有人都在门外悄悄的注视着她,却又不发出什么大的声音,只是悄悄的嘀咕着写什么。她听不大清,年龄一大,连耳朵都不好了。很想叫他们进来,却又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似乎是认识的、又似乎从没有见过。这还真是奇怪。
一个小女孩端着杯子走进来,怯怯的瞧了她一眼然后把杯子放下。
“您快喝了吧。”小女孩说。
她奇怪的看着那个杯子,似乎是有些印象的。但是那杯子里的究竟是些什么物事却又记不清了。她点点那杯子,“我喝这个有什么用吗?”
小姑娘一副被惊吓了的样子,“那个您每天都喝的——”
每天都喝的,似乎是这样,不过为什么喝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喝的呢?
“我记不得了。”她推开,“你拿出去吧。”
于是小姑娘把杯子又端出去,门外的嘀咕声又响了起来,吵得她心烦。拉开门却又没有人了,他们都躲得很快。不过她知道一旦她回去那些人就又会回到门口看着她,嘀咕着。
是个雾天,朦朦胧胧的看不见太阳,就像是梦里面的场景一样。
梦里面的。又困惑起来,她何时在梦里面见过这样的场景吗?似乎没有,但是她为什么觉得那么熟悉,感觉现在的场景就像是梦里出现过。
梦里出现过的场景,从没有记忆的所有事,独自一人的她。
她歪歪头。
(3)
那些人很不负责,屋子里的日历永远都是翻错的,日子在一天天的向后过,日期却一天天的向前翻。她仔细的数着日历的页数,好像已经很长时间了,不过那到底是几年呢?或者只是几天?
在这样的生活中,她总有一种想离开的冲动,她并不觉得这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虽然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也没什么坏处,但是那种被抹去记忆、所有人都在不怀好意的窥视自己的时候真的会有这样的感受——可是离开,怎样离开?
电视中是一部外国电影,她眯了眯略有些近视的眼睛,在左下角有着电影的名字。
《盗梦空间》。
哦,这部电影她看过的。可是是什么时候看的呢?是了,她不可能记得的,记忆都不复存在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漂亮的女主角坐在窗台上,那是很高的楼层,应该是向下看去时都会眼晕的那种高度。她聚精会神的看着女主角坐在那里微闭着眼睛念着:你在等一趟火车,这趟车会把你带去远方,你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是不确定火车开向哪里,但是没关系,因为我们会在一起了。然后坠落。
原来是可以这样离开的吗?
“出去走走吧。”小姑娘走进来,仍旧是怯怯的模样,“你在屋子里呆的时间太久了。”
原来真的是很长时间了,这次她竟然没有记错。
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女孩子,纤纤瘦瘦的,脸上有些惨白着没有什么血色。“我以前见过你吗?”她问。
“见过的。”女孩子轻轻笑,“只是您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吗?
“您要好好调养,会记起来的。”女孩子说。“我会一直帮您的。”
她又歪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