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近郊的三里坡,如今热闹极了,除了附近的一些村民,应天府将近一小半儿的人口都在此处聚集,人潮汹涌,本是比较荒凉的地段儿,现在各地的小商小贩们云集,甚至还有几个黄头发,蓝眼珠的胡商兜售一些粗糙的饰品。
除了三里坡,另外还有两个开辟出来,供人避难的平地,不过都是出西城门,离京城略远些,这三处地方虽然不靠山水,少树木,没有房屋,不用担心地震灾难,却也因为人太多,又少了可遮风避雨的物件儿,少不得出几个感染风寒的病患。
当然,京城的官眷贵人们都在西郊的皇家草场,那里本来是皇宫内院的王孙公子们打马球的地方,这会儿正好拾掇出来,供皇帝和各宫嫔妃,还有一些重臣暂住。
这里就和三个避难所不一样了,虽然简陋些,但是,草地上多了不少仿蒙古包的帐篷,其豪华舒适的程度,也依据身份高低不同,而略有不同。当今天子这几日不上朝,却也没有耽误公务,都在此处办公。
小茹他们一家子老小,就是在三里坡驻扎,家里的家丁都住东面,婆婆,丫鬟,媳妇子,都在西面,小茹白天和大夫们呆在医疗所里,不过,夜里还是要回婆婆身边。
入夜,灯火在荒地上闪烁,许多人无法安眠,所以,这个夜,到比平日里热闹。
“高大夫,有个孩子老是啼哭,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我本来以为是吓着了,给进了些安神散,可是不管用,您快去看看吧,可别是出了什么毛病。”一个衣袖上绣了朵颜色素淡的兰花的年轻男子,急匆匆地穿过人群,跑过来喊道。
小茹一怔,放下手里的医案,点点头,“孙哥儿,您稍等,我这就过去。”说完,跟婆婆打了声招呼,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小茹这些年跟着婆婆四处游走行医,好几次参与救灾,认识了不少大夫,五年前,无意间加入了慈心医会,这‘慈心医会’只是个很松散的医生组织,平日会里的大夫们都在各地行医,大多都有自己的医馆,只有某地发生瘟疫,洪涝灾害等等灾难的时候,才会从各地聚集,行医施药,小茹见这个组织到和国际红十字会兴致差不多,就有了兴趣。
当然,当时人家慈心医会的都是一些德高望重,年纪不小,至少在某一地区名气很大的大夫,小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想要加入,可真不容易,最后我们小茹拿出研究生答辩时的劲头儿,在一众医生面前侃侃而谈,解说许多在当时还没有确实治疗方法的病症,又随口公布了不少很有效的药方,直把一大群大夫说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这才得以加入。
这些年来,小茹已经成了医会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慈心医会里,除了大夫,也在她的建议下,多了些像护士之类的人物,还有一些年轻的学徒,毕竟,老大夫们年纪大了,那些跑来跑去的活儿对他们困难了些,还是年轻的有体力,虽然学徒们的经验少,可是经验可以通过见识大量病人来补足嘛,既为老大夫们分忧,说不定还能找到资质不错的小伙子传承衣钵,所以,一大群老医生对小茹的这项提议也觉得挺满意。
小茹还训练了好几批信鸽,专门负责医会大夫们的联络,时不时地开个讨论会,互相学习一下,要是有人遇见自己医治不了的病人,也会群策群力,这么一来,许多大夫都觉得自己的医术有不小的长进,就连一些敝帚自珍,对这种做法不太满意的大夫也放弃了以前的想法。
不过,小茹到了武昌之后,安定下来,开了个医馆,老大夫们还来不及欣慰替她庆祝,马上就听说,她那医馆居然主要给动物牲畜看病,到把一些老大夫气得掐断了数根胡须,甚至脾气火爆的,来信把小茹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遍,弄得小茹差点儿以为自己是十恶不赦的恶徒,理应千刀万剐,不过,他们说他们的,小茹只听不改,慢慢地,老头们也就没辙了。
这一次,圣上把南京将地震的消息传送附近各地之后,小茹担心万一乱起来出事儿,就送信出去,让周遭儿慈心医会的大夫们过来帮手,到今天,赶到的已经有三个大夫,加上十二个学徒和护理人员,其它地方的太远,估计过不来了,不过,来的这些人,都是经历过至少两次大规模灾害的,很有经验,做起事儿来井井有条。
当今圣上虽然很有先见之明地安排了医官,可这些医官医术够高明,这种活却没干过,正手忙脚乱呢,一听慈心医会的人到了,也是乐得他们帮忙,这主要是慈心医会名声不错,不少大夫都听说过,再加上京城的医官和小地方的不一样,素质比较高,很少有性子高傲,看不起人的,而且,其中一个医官的老师还是慈心医会的人,所以两方相处和谐。
三个大夫一和小茹汇合,立即像以前一样,在上风处安排医疗所,帮着搭帐篷,照顾老人孩子,讲解预防传染病的知识,嘱咐大家一定不要喝生水,吃生食,煮一些预防药物,毕竟,这人一多,饮食饮水不注意,就容易引发传染病,而且,一时没有足够多的帐篷,许多人要餐风露宿,身体娇贵的就很可能生病,要是到时候发生地震没有死人,却病死一堆,那面子丢大了。
小茹穿过人群,走到专门给妇人小姐安排的地方,看到了那位正抱着啼哭的孩子,不知所措的的小妇人,笑道:“这位大嫂,我是大夫,让我看看你的孩子好吗?”
那小妇人一怔,急忙把孩子递过来,小茹点点头,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看了看舌头,见他哭声响亮,想了想,把孩子往火堆旁边一凑,结果,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大嫂,这孩子可有大便?”
“今日不曾。”
小茹点点头,温和问道:“那,孩子尿尿了吗?尿的时间长不长?可是发赤?”
“尿了,到不长……”那妇人凝眉想了半天,“是有些赤色。”
见妇人愁眉苦脸的,小茹到松了口气,笑着安抚道:“没事儿,这夜啼能治,我开个方子,一会儿让孙哥儿把药给你送来,孩子喝了就好了。”说着,小茹把孙哥儿叫过来,写了方子给他,又让他拿了栀子,吴茱萸和一颗鸡蛋,调了药饼,敷在孩子的涌泉穴上。
小茹一边哄孩子,一边和那妇人说话,果然,小半个时辰没过,孩子又大哭变成了抽搭,抽搭了一会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