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上门辅导

一连几天,张芷涵以需要时间考虑为由,拒绝和丁力见面。周二晚上照例又是围棋社的活动时间,她心事重重,精神有些恍惚,在和明珠对弈,竟连明珠的打吃都没有看见。本来明珠的棋力就要比她高出不少,因此不屑于趁人之危,只好提醒她注意一下刚才的落子。她缓过神来,对明珠歉意地笑笑,但是不愿悔棋,示意让明珠继续下。

真是个固执的小姑娘。明珠拈起一粒棋子,正要落下,却被拉门闯入的阿姨所打断。

“张芷涵在吗?”

“我就是。”张芷涵举手示意。

“有人找。”话音刚落,阿姨就掉头离去。

“真可惜,就快赢了,却要被你逃走了。”明珠情知张芷涵被丁力这么一招唤,将一去不复返,这盘棋就半途而废了。围棋社人员短缺,并没有人记谱,平时的对局都是下过就算。再加上四宿的机械学院、材料学院的一些班级经常会在阅览室举办活动,因此围棋社每次社团活动结束后,都会将棋盒和棋盘等用具带走。这样,一些对局无疾而终是常有的事。

“既然你这样认为,那我就不去了,留下来陪你将这局下完。”反正张芷涵此时也不想见丁力,不如就在围棋社将时间打发掉。只是奇怪,四宿是男生宿舍,丁力作为一个男生,为何不直接来阅览室找自己,却要麻烦阿姨来叫自己过去呢?

明珠倒反过来劝张芷涵去见男友,说什么为了和他下棋却耽误她们约会,他就罪过大了。其实他有点担心这个叫丁力的家伙万一真像上海滩里面的丁力那样,自己可就要横尸街头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张芷涵的男友,想趁机看看丁力长什么模样,有没有像吕良伟那样气度不凡,刘德华那样帅气。倘若如此,他也认命了。

经不起明珠的相劝,张芷涵决定去正对楼梯口的办公室,和丁力见面,请求他再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而在这段时间内,两人不宜见面。

明珠、王小强、黄协文蹑手蹑脚地跟在张芷涵身后,试图在门外偷听她们的谈话。可是令他们失望的是,阿姨待张芷涵进入办公室后,就将门关上,站在外面,严防别人靠近。他们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静候张芷涵的归来。

“你不要再说了——”张芷涵进入办公室,话刚说了一半,就觉得不对劲,因为房间里的那人并不是丁力,而是一名陌生的年轻女子。八成是丁力脚踏两只船,现在东窗事发,旧爱过来找新欢算帐了。

“我是CN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的曹惠。”女子将证件在张芷涵眼前亮了一下,就收了起来。

张芷涵嘟哝道:“想不到旧爱的来头还不小。”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曹惠从包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张芷涵,问:“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让我看照片?她究竟耍什么花招?张芷涵好奇心趋使下,还是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一个漂染金色短发、身穿黑色宽松汗衫,脚蹬运动鞋的少年,不是丁力又是谁?既然她是丁力的旧爱,身边有丁力的照片,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没有照片就反倒奇怪了。不过,她不开门见山要求我与丁力分手,而是先给我看丁力的照片,这又是为什么?

曹惠缓缓地说:“听说你们正在交往。”

“你想怎么样?”张芷涵知道接下来曹惠就会走入正题了,不是以权压人,就是以钱劝人。

曹惠郑重地说:“我们怀疑她与一桩盗窃案件有关,希望你配合警方,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我。”

“你认为他是小偷?”张芷涵一万个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看来她没有告诉你她偷窃的事。”曹惠顿了顿,又说,“市民有配合警方的义务,希望你能劝她和警方合作,争取宽大处理。”

“你威胁我?”张芷涵倔强地说,“别以为你是警察,就了不起。我可不怕你。”

曹惠哭笑不得,她不想将自己与张芷涵的关系弄得太僵,只好问:“那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条件,才能照警方说的去做?”

“我们来一场决斗吧!”张芷涵干脆地说。

“击剑?”曹惠脑子里面浮现出中世纪两个骑士为了心爱的女人而决斗的画面。

“不,是下围棋,一局定胜负。”张芷涵郑重地说,“如果我输了,就帮你去问丁力,情况属实,便劝他投案自首;如果我赢了,希望你不要再打扰他。”

“这——”她不会是认真的吧?曹惠的眼睛睁得老大,心想她脑子是不是秀逗了,竟会提出和刑警下棋来决定是否愿意配合查案。

“你会下围棋吗?”张芷涵见曹惠吃惊的模样,暗暗好笑,这才想起自己都还没有问过她是否会下围棋,就主观地决定以围棋作为决斗项目。

“当然会。”曹惠可不想被张芷涵看扁,她要维护公安的形象。

“有没有初段的棋力?”张芷涵又问。

“应该有吧。”曹惠语气不太坚决了,她学会下围棋后,并没有参加业余段位赛,并不太清楚自己的棋力。初段应该是最低的段位吧?这应该会有。

“那很好,我和你棋力相仿,不用考虑让子的事。本周五晚上八点,四宿阅览室,我们分先下。”说完这句,张芷涵拉开门,头也不回就走了。

“等一下。”曹惠追出去,看到张芷涵正和一些人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就不由自主地退后数步,然后扭头离去。她在警察学院完成了许多训练,受过武术、开枪及破案技术的训练,却从来没有料到将来有一天为了破案,自己将会在十九路纵横交错的棋盘上与对方展开一番较量。而且,这盘棋一定要赢!

明珠感觉那人的身影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会是谁。再说,对方找的是张芷涵,而不是自己,可能看错了吧。他见张芷涵脸绷得紧紧的,猜测刚才的谈话一定极为不顺,忍不住要问:“刚才找你的人是谁,有什么事?”

“没什么。”张芷涵故作轻松,她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既然张芷涵不愿说,明珠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免得她难堪。于是,他和张芷涵返回阅览室,继续刚才未完的棋局……

☆☆☆

曹惠回到住处后,细细回想刚才在冬瓜大学的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接受张芷涵如此荒谬的要求。可是,和张芷涵的交谈了几句,曹惠深深地感到她并不是一个肯乖乖听话的女孩子,而且她还有强烈的逆反心理。因此,曹惠并不想威逼她。一切得等到周五晚上的棋局后,再说。能赢,最好。即使输了,再考虑他法也不迟。当然在周五之前,自己得对围棋进行以赢棋为目的的有针对性的训练。

第二天,曹惠就打电话给SH市大学生围棋协会,要求派一至两名棋手对自己进行上门辅导。棋协不敢怠慢,在最短的时间定出人选。到了下午,辅仁大学的杜桂芹三段、王芯蕊三段就赶到了曹惠的家中,她们首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绍。

“我是山西籍棋手杜桂芹,专业三段,现就读于辅仁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97级,今年大四。”

“我是河南籍棋手王芯蕊,专业三段,刚刚进入辅仁大学读书。”

曹惠本以为棋协会派来两名男棋手,印象中男子下棋比较厉害吧。她没想到眼前这两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居然已经是专业三段了,不得不佩服起棋协的罗秘书长考虑得如此周到。毕竟男棋手在单身女性的房间不宜多作停留,教棋更无可能,不然会惹来闲话。到了之后,自己还得和他们出去找间棋牌室。而女棋手就方便多了,不必避讳什么,教棋在自己房间就可以进行。万一教棋忘了时间,女孩子夜间从长宁赶到杨浦不怎么让人放心,还可以让她们留宿。

可能来之前,棋协的罗秘书长已经对她们叮嘱过了。她们也没有问曹惠在这两天苦练赢棋的绝招的原因,就开始教棋了。虽然曹惠声称拥有业余初段的棋力,但是杜桂芹还是请求曹惠和自己先下一盘棋看看。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杜桂芹并没有和她下让子棋,而只是让先。

王芯蕊在一旁也没有闲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为冬瓜大学围棋社没有专门的记录员,围棋社的所有内部对局都没有保存下来,当然在棋协的资料室也找不到张芷涵的棋谱。王芯蕊只好询问了曹惠一下关于她周六对手张芷涵的情况。可是曹惠先前也没有和张芷涵下过,只是含糊地说她的实力和自己半斤八两。难道要去问一下冬瓜大学围棋社的社长黄协文?这显然更不可能。王芯蕊虽然才进辅仁大学一个多月,但对冬瓜大学围棋社在执行棋协的命令时一向阳奉阴违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要他们的社长出卖自己的社员,那真得到了刀架在脖子上的情况下,才有一点发生的可能性。

开始几手,曹惠下得有模有样。不过,十几手过后,王芯蕊就直摇头了。因为在右下角一个定式上,曹惠吃亏很多。曹惠注意到了王芯蕊的表情,就没再落子,等待她的指正。

王芯蕊说:“围棋的战斗是从局部慢慢发展到全局的。你若在局部的战斗中占了便宜,往后的战斗便会很顺手。开始如吃亏了,往后便会下得很苦。”

曹惠点头,忍不住要问:“那我要怎么样才能保证在局部的战斗中占便宜而不吃亏呢?”

“简单的定式想必你都知道了,但复杂的定式因为变化多,像你一样的初学者通常都记不全。”王芯蕊鼓励道,“因此,有时只要一个定式走好了,可能在定式上就把棋给赢了下来。”

曹惠迫不及待地问:“复杂的定式有哪些呢?”

王芯蕊答道:“复杂的定型式有三类:一是大斜,二是雪崩,三是星位小飞挂后的压断定式。许多初学者下棋时爱走星位,星·小目啦,二连星,甚至三连星都有。而星位挂角又以小飞挂为最多,因此我强力推荐记此定式的各种变化。也许你记好了这个定式,无意间就多赢了几盘棋。”

曹惠兴奋地说:“那你们就先教我压断定式吧!”

“是星位小飞挂后的压断定式。”王芯蕊纠正道。

杜桂芹瞪了一眼王芯蕊,虽然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有趣,害得自己直想笑,但是在初学者面前刻意强调那抽象的定式全称,只会打击她们学习定式的积极性吧。

王芯蕊只是低头盯着棋盘,没有注意到杜桂芹的表情,邀请她和自己一起摆出压断定式的各种变化。针对常见的变化,她们交替作出详细的讲解,尽量讲得通俗易懂。曹惠不断地点头,深深地为她们的精彩而细致的讲解所折服。但是以她的理解能力,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记住,显得十分着急。王芯蕊看出曹惠的心思,从自己的包中取出一本书,递给曹惠,介绍道:“这是我们辅仁大学业余围棋学院编的内部教材《星位小飞挂后的压断定式》,上面详细列举了此定式的各种变化。由于每年都有增补新的变化,因此这本书一年出一版。这是今年九月刚刚出的最新版。因为是内部刊物,只收工本费5元。”

“五块啊,你等一下。”曹惠从皮夹子里取出钱,交给了王芯蕊。

杜桂芹本想制止王芯蕊的荒谬举动,但她们的交易时间过短,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她暗想:对刑警收钱,你倒想得出来,不要命啦?虽然曹惠只是在CN区公安分局工作,管不到YP区的辅仁大学。但她万一真要记恨此事,一通电话过去,难保YP区公安分局的人不会为她出这口气。难道你认准她作为女人,就一定不会刻意去为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