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祖传破当铺,泡面配心酸

王建国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了阎王爷一座金山,这辈子才被罚来经营这家“古今当铺”。

当铺的名字倒是挺唬人——“古今当铺”,听起来能通吃上下五千年。可惜,现实是骨感的,而且骨感得硌牙。

它缩在老城区一条比盲肠还细的巷子尽头,门脸儿斑驳得像是被一百年的西北风啃过,招牌上的鎏金大字早就掉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古当”俩字还在倔强地挺着,透着一股子穷酸气。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陈年的霉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王建国直咳嗽。这就是他的“江山”了:不足三十平米的空间,光线昏暗,靠墙立着几个掉漆的破货架,上面七零八落地摆着些物件儿。

用“宝贝”来形容它们,王建国自己都觉得昧良心。

一个豁了口的粗陶酒壶,据说是他爷爷的爷爷从哪个土财主家收来的,壶底还沾着洗不掉的泥巴印子。

一块灰扑扑、边缘有些破损的玉佩,雕工倒是精细,可惜中间有道裂纹,被太奶奶当嫁妆带过来,结果压箱底压了几十年。

一卷散开的破竹简,上面的字迹模糊得跟鬼画符似的,据说是某个落魄书生抵押的“祖传《论语》”,王建国严重怀疑是厕所里捡的擦屁股纸。

一根黑黢黢、比擀面杖还粗一圈的实心铁条,死沉死沉,扔角落里好多年了,王建国一直拿它当顶门杠或者烧火棍预备役。

还有……角落里最显眼的位置,供祖宗似的供着一把锈迹斑斑、刀刃都卷了边的……破铁片子。

这是老王家的“镇店之宝”,据他那个酒鬼老爹临终前拉着他的手,用尽最后一口仙气儿说的:“儿啊…这可是…关二爷…青龙偃月刀的残片!值…值老鼻子钱了!死…死也不能卖!”

王建国当时看着老爹咽气,再看看那破铁片,心里就俩字:扯淡!

此刻,王建国正坐在柜台后面那张三条腿不稳、第四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椅子上,愁眉苦脸地对付着今天的午餐——一桶红烧牛肉味的泡面。

滚烫的开水浇下去,廉价的油花和脱水蔬菜打着旋儿漂浮起来,散发出工业香精特有的、浓烈却空洞的香气。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搅动着泡面,热气熏得他眼镜片一片模糊,“关二爷的刀?值钱?值个锤子钱!连包康帅傅都换不来!”他越想越气,对着那破刀片的方向,用叉子虚空点了点,“我说关二爷,您老人家在天有灵,能不能托个梦给您那刀片开个光?让它至少能换下个月房租?”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能把死人吵醒的拍门声,伴随着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女高音:“王建国!王建国!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别给老娘装死!”

王建国手一抖,差点把泡面扣自己裤裆上。完了!是包租婆红姨!催命来了!

红姨,本名不详,年龄成谜,身材敦实,烫着一头小卷发,战斗力堪比装甲车。

她是这条街的包租婆,也是王建国头顶挥之不去的乌云。

“红姨!红姨您轻点!门板要散架了!”王建国手忙脚乱地放下泡面,连滚带爬地去开门。

门一开,红姨那涂得鲜红的嘴唇和圆睁的怒目就占据了王建国的全部视野。

“王建国!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电话不接,微信拉黑?躲?我看你往哪儿躲!”红姨叉着腰,胸脯气得一鼓一鼓,“上个月房租拖到这个月,这个月眼瞅着又过去一半了!钱呢?!真当老娘这儿是慈善堂啊?”

“红姨!红姨您息怒!听我解释!”王建国点头哈腰,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谄笑,心里慌得一批,“最近…最近生意不好做啊!您看我这铺子,鸟都不愿意进来拉屎…”

“少给我扯那些没用的!”红姨一挥手,差点扇王建国脸上,“生意不好?我看是你小子懒!整天窝在这儿吃你的破泡面!今天!就今天!要么给钱!要么收拾东西给我滚蛋!老娘这铺面,有的是人抢着租!”

“别别别!红姨!使不得啊!”王建国急了,这铺子再破也是他唯一的窝了。

他脑子飞速旋转,目光在当铺里扫了一圈,最后,绝望地落在了那“镇店之宝”上。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抄起那把锈迹斑斑的破刀片,也不管沉不沉、脏不脏了,直接举到红姨面前,唾沫横飞地开始忽悠:

“红姨!您看!您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这可不是普通的破铜烂铁!这是宝贝!祖传的宝贝!关云长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正儿八经的文物!三国!知道吗?关二爷!温酒斩华雄!过五关斩六将!忠义千秋!这刀,沾着华雄的血!沾着颜良文丑的魂儿!您瞅瞅这杀气!这历史的厚重感!”

为了增加气势,他还用力挥舞了两下。那破刀片带着风声(主要是空气阻力大),划出一道笨拙的弧线。

说来也怪,就在刀片挥到最高点,王建国喊出“青龙偃月刀”几个字的时候,窗外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巨响!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际,紧接着一个炸雷就在当铺屋顶上爆开!

“轰——隆!!!”

整个当铺都跟着猛地一颤!

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掉进王建国还没来得及盖上的泡面桶里。本就昏暗的灯泡疯狂地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灭,活像恐怖片现场。

墙角那个豁口酒壶,被震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红姨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吓得“嗷”一嗓子,捂着耳朵后退两步,差点被门槛绊倒,脸上的怒气瞬间被惊惧取代:“哎哟我的妈呀!打…打雷了?!吓死老娘了!”

王建国也吓傻了,举着刀片僵在原地,心脏砰砰狂跳,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就忽悠个房租,老天爷至于拿雷劈我吗?难道关二爷他老人家真显灵了?嫌我拿他的刀忽悠人?

就在这时,一道比闪电还刺眼、完全不科学的青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他手中那把破刀片上猛地爆发出来!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当铺,亮得人睁不开眼!

“哎哟!我的眼睛!”红姨惨叫一声,捂住了眼。

王建国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从刀柄传来,烫得他差点脱手!

紧接着,那光芒的中心,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剧烈搅动、扭曲,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不断旋转的青色漩涡!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尘土、古老皮革和某种…极其凛冽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杀伐之气,从漩涡中狂涌而出!

王建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漩涡中心,一个高大得几乎顶到低矮天花板的、极其模糊的、身披某种厚重袍服的人形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虚幻变得凝实!

“啪嗒!”破刀片再也握不住,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光芒骤然收敛,如同从未出现过。

当铺里只剩下疯狂闪烁的灯泡和弥漫的呛人烟尘。

王建国和捂着眼的红姨,同时透过指缝,或者干脆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光芒消失的地方。

烟尘缓缓散开。

一个身影,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当铺中央。

身高绝对超过两米,站在那里,让本就狭小的当铺显得更加逼仄。

他穿着一身极其醒目的、仿佛刚从颜料桶里捞出来的翠绿色宽大锦袍,袍子下摆沾着点奇怪的暗色污渍,疑似血迹。一张脸,红得如同重枣!卧蚕眉斜飞入鬓,丹凤眼半眯着,开合间精光四射,仿佛蕴藏着雷霆电闪!颌下飘拂着尺长的美髯,乌黑油亮,根根分明。

他微微低头,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丹凤眼,带着初临陌生之地的茫然和一丝尚未散尽的、仿佛刚从尸山血海中踏出的凛冽寒意,缓缓扫过捂着耳朵、一脸惊魂未定如同受惊鹌鹑的红姨,扫过满地狼藉‘掉落的酒壶、还在滚动的破刀片、泼了一半的泡面桶’,最后,定格在离他最近、保持着高举双手姿势、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灯泡、表情如同见了鬼的王建国身上。

空气凝固了。

死寂。

只有那该死的灯泡还在滋啦滋啦地闪烁着,像极了王建国此刻即将崩溃的心跳。

只见,这位绿袍红脸、长髯及胸、宛如从年画里直接蹦出来的巨人,缓缓抬起了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指向地上那把刚刚被王建国吹得天花乱坠、此刻却如同破铜烂铁般躺着的锈蚀刀片。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质感,瞬间震得整个当铺的灰尘都再次簌簌落下,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王建国和红姨的耳膜上:

“兀那小儿!”

他声若惊雷,丹凤眼猛地圆睁,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安敢毁某青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