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梯虽然古旧，却无灰尘。天落踩在上面，吱吱作响，但是却结实的很，让人不会怀疑它会突然断掉。
二楼和一楼完全一样，只是要比一楼小上不少。在洁白的墙壁上，同样挂着很多的画像，在画像前的供桌上，有的正在燃烧着香。
天落看去，第一张画像就让天落停下了脚步。
“青言，青国大皇子。青国危难之际，临危受命。落华历六十八年，亲率百万精兵在其长桥地域独自抗敌。落华历七十一年，青言集中剩余全部不足三万兵力决战于东皇和妖神两国八十万精兵，战败。青言一人杀敌一万六千余多。终被羽者和妖者六大高手合围战死。享年一百一十五岁。”
在青言的供桌上的香炉中，三支香正飘着阵阵轻烟。
“青灵，青国四公主。落华历七十一年，得知大哥青言战死之后，独守青国都城青城。翌年，青城城破。青灵发动青城护城大阵，与攻入青城的十万敌兵，躲在暗处不清数目的羽者和妖者玉石俱焚。那日，火光冲天。大火焚烧一切，百日不灭。享年一百岁。”
天落看着，走着。在黑纱之下，无人能够看到悲痛。
“青啸风，青国国主。落华历一年，华山之变后，忽然大病一场，终日咳血不止，百日之后便仙逝而去。享年八十岁。”
天落看着画像中不怒而威的中年人，说不出是什么感情。看到香炉中的香就要燃完，就想要拿起桌上的香点上，但是手伸到一半，再无动作。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开了。
“青小书，青言之子。落华历七十一年，得知青言战死之后。深夜一人身背长枪出走，自此消失。十年之后，单枪匹马或设计，或埋伏，或偷袭，或毒杀，斩杀羽者和妖者青年一代二十三人。落华历八十三年，被雷蒙五人斩杀于沙漠戈壁之中，尸骨无存。享年三十四岁。”
“青小玲，青灵之女。青城破城之日，只有八岁。在青灵将其送出青城之后，就此失踪，再无音信。”
“青晓晓……”
“青剑……”
……
太多的画像，太多的伤感和悲意。看着画纸上那一张张熟悉或者陌生的容颜，天落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情感，所以，他只能不断走下去，不断看下去。
就在这时，朱七七重新抓住了天落的手。天落看去，只见朱七七面带悲苦的看向天落，“不要再看下去了，好不好？”
“这些与你无关。”天落看向朱七七轻声说道。
“可是，”朱七七指着那些画像，仿佛看到了那些画像中的人正怒视自己，“那些人有的是我妖者杀的。”
“我说了，这些与你无关。”天落摸摸朱七七的头，“一切恩怨情仇不能世世代代传下去，那样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朱七七紧紧抓着天落的手，沉默不语。而天落看着朱七七，心中却不知为何毫不排斥这个女孩。即使是朱七七非常突兀的抓自己的手，自己也没有感到有些反感。不知为何，抓着朱七七的手，天落感觉很像一个人。
天落重新看去，二楼之上尽是命者一族的人。天落没有说什么，就要上三楼，青昊天提醒道：“前辈，英雄冢虽共有九层，但是三到八层乃是空层，那是以后为我们所留之位。”青昊天说道这，停顿了一下，“前辈若是还想看，就直接到九层吧。”
“好。”天落点头应道。
一路沉默不语，黑纱遮面，看不到丝毫面容。沙哑声音，听不出丝毫情感。只有消瘦的身影，一步一步向着九层走着。
九层相对下面几层小了很多，众人站在九层之上，更显的空间狭小。在天落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三幅画像，应该说是整个九层之上，只有这可怜的三幅画像。在三幅画像前，有着一个很大的供桌，上面有着一个古旧的香炉中正燃着香，阵阵轻烟升起。自从天落站在三幅画像前，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天落只是看着三幅画像，不曾动过分毫，甚至连他的呼吸都停了下来。直到香炉中的香燃尽，天落才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香点燃，郑重的对着墙上的三幅画像叩拜。
“咳咳，”不知为何，天落忽然咳嗽起来，声音很大，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那份痛苦。天落不住的咳嗽着，都松开了朱七七的手。天落把手伸进黑纱中，捂着嘴剧烈咳嗽着。片刻之后，天落的咳嗽才停了下来。看到天落没事，朱七七赶紧上前抓住了天落的手。可是，就在入手的瞬间，朱七七不敢置信的慢慢松开了手，看着自己手上那片鲜红，朱七七脸色一变，颤抖看向天落，在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迹，“怎么会？你怎会吐血？”
听到朱七七的话，再看到朱七七手中和天落手中的鲜血，所有人都是一惊。真的很难相信刚才不动声色就能灭雷蒙五人的人物，竟然会是一个还在咳血的伤者。
天落看着自己手中的鲜红，摇了摇头，“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随后看向朱七七，“没事，只是吐血罢了，死不了。”
“不知前辈，可愿让无离察看病情？”一旁的无离，在看到天落吐血之后，上前一步，对天落说道。
听到无离的话，天落摇了摇头，“痼疾入骨，无药可救。”
听到天落的话，无离一怔。看着黑纱，很难想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难够那样平淡的说出无药可救这句话。无离继续上前一步，“前辈不愿吗？”
“无离姐姐很厉害的，大哥哥，你就让无离姐姐看看吧。”朱七七也拉着天落的手，恳求说道。
“罢了。”天落伸出了手，只是那从长袍中伸出的手洁白如玉，没有一点男人的粗狂之感。当所有人看到那只手臂时，不由一个念头出现在心间。
隐藏在黑纱下的人难道是个女人？
“别看了，我是男人。”
“前辈误会了，”无离说道，“晚辈知道，只是看着这只手臂，却有一种感觉，好似前辈不是……”无离看着天落没有说下去。
“不是自然而生，而似人为所造，对吗？”天落平静说道。
“是。”无离看着天落，点了点头。
“你果然不凡，”天落看着无离，“我的确不是自然而生，乃是被人所创。”
“所创？！”无离一惊，脸上尽是不敢置信，随后激动对着天落说道：“前辈所说可是真？！”无离脸色激动看着天落，就好像她看到一味可解天下疾病的良药一样。
天落点头。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心底都是惊叹，随后是一种深深的忌惮。很多人的脸色显得不是很好看，而有一些人则是眼中带着精光。
“那前辈可否告知到底是何人创造了前辈？”无离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是小心，生怕激怒了天落。
“我创造了我。”
“什么！”无离一怔，震惊出声。
“什么都不要问，我不会告诉你们分毫。”天落轻声说道，一下堵死了所有人的嘴。随后看到无离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臂，笑了一声收回了手臂。
看到天落收回手臂，无离才回过神来，赶忙对着天落道歉道：“前辈，是晚辈失神了，不知……”
“不必了，”天落说道，“我说了痼疾入骨，无药可救。”
无离本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天落已经转身看向了墙上的画像，不由心中感到愧疚。本就是自己要求要察看对方疾病的，可是，当对方任自己察看之时，自己关心的却是那份惊叹，丝毫没有注意对方身体内的痛苦和手中的鲜血。无离看着那背影，低声说道：“对不起。”
“我之痼疾与你无关，我之性命更加不关你事，所以，无需道歉。”
听到天落的话，无离呆立在那里，不言不动。片刻之后，才重新看了一眼天落，退了开来。
“无离姐姐是好人。”朱七七看着神色黯然的无离说道。
“我知道。”
“无离姐姐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无离姐姐伤心了。”
“我知道。”
“能不能再……”
“不能。”
“为什么？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朱七七看着天落不解问道。
天落依然看着墙上的三幅画像，“生人已逝，任你妙手回春，又怎能让逝者重生。任你手中药力通天，你又岂能救这天下。”
“我是不能让死者重生，更加不能依靠手中药力而救天下。”无离听到天落的话，不悦，“那难道我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做错了吗？”
“身为医者，你没错，”天落转过身，看向无离。话锋一转，变得有些厉色，“可是，你别忘了，你的真实身份。你是药者，上天给你非凡能力就是要让你救天下的。”
“若是只顾救天下，而不顾那些弱小生命，如何拯救天下？”无离强辩，神色已经不满。
“天下动乱，生灵涂炭，你能救几人？天下安定，安居乐业，那几人何须你来救？”
“我们都没有错。”无离对天落说道。
“是我没有错，”天落转过身，看着画像，“若你真是一心行济世之举，”天落指着墙上的三幅画像，“这三个人便不会死。你可曾想过，他们也是苍生。当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的济世之心在何处？当你亲眼看着那即将消逝的生命就在你面前时，你可曾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救死扶伤。”
“我！”无离想要说什么，可是看着那画像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眼见苍生惨死，却袖手旁观。你不顾生命消逝，谈何悬壶济世。”
“不是那样的。”无离大声喊着。
“世人皆道你救世，我却对你嗤之以鼻。”天落依然平静，“不要在我面前谈什么慈悲之心，你知道你没有做到。”
无离沉默站在那里，双手抓着肩上的背带，身体在不断颤抖，口中不断低语，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听到。
“干嘛要说那样伤人的话。”朱七七看着无离的样子，忍不住对天落说道，“你明知道无离姐姐是个好人。”
“出气。”天落平淡说出两个字。
天落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是一怔，刚才看到天落对无离的那些话。还以为天落是在点醒无离，可是按他的说法却是仅仅为自己出气，不由让所有人都摇头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