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方便法门——直指人心,顿悟成佛(1)

读佛经故事,悟佛法智慧

卷首语

禅,梵名禅那,是一种禅定的方法。禅宗,因主张以禅来概括佛教的全部修习而得名。自称“传佛心印”,以觉悟所谓众生心性的本原(佛性、自我)为主旨。相传其传法世系是菩提达摩、慧可、僧粲、道信、弘忍。弘忍的弟子神秀和慧能,前者主张渐悟,后者主张顿悟,并分别在北方和南方弘法,形成“南顿”、“北渐”两派。后来,慧能的南宗取代了北宗,成为中国禅宗的主流。所以说,慧能是禅宗的实际创始人。慧能禅宗是中国佛教中流传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宗派,也是中国佛教的最高成就。

禅宗的全部主张可以用《坛经》里的四句话来概括:

不立文字,教外别传;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我们不妨从下面这则故事来领悟禅宗教义——

一次,有僧问赵州:“听说您曾亲见过南泉和尚,是吗?”

南泉是赵州的老师,在这儿比作成佛作祖的意思。

赵州答道:“镇州产的大萝卜。”

僧又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赵州答:“老僧在青州做了一领布衫,重七斤。”

又有僧问赵州:“什么是祖师西来意?”

赵州答:“庭前柏树子。”

与此相同的是,有僧问河山良价“什么是佛”,河山回答“麻三斤”。道悟问石头禅师:“什么是禅?”答:“砖瓦。”又问:“什么是道?”答:“木头。”

从表面看,赵州的回答与僧人的提问毫不相干,甚至根本不能算是回答。因为当我们提出这种问题时,总想对“成佛作祖”或“一归何处”或“祖师之意”加以界说。但赵州禅师忽然提到了“大萝卜”、“布衫”、“柏树子”,前两者可能是赵州忽然想到的,而庭前的柏树子则正好被他看到。当然,这些东西也可以换成别的,比如麻、砖瓦或木头之类。但它们一定都是日常生活之物。生活中的大萝卜、布衫、柏树子、砖瓦、木头就是禅,就是道!

生活即是禅,禅不离生活。我们不能离开生活去另觅什么禅、佛。《心经》更是开门见山地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可见,很多人都把佛教看作是消极避世的,其实这是个误解。“远离红尘,遁入空门”,只是佛教的较低层次。在禅宗看来,真正的空门就是红尘,红尘就是空门,而不是红尘以外另有空门。因此,在红尘中须持一颗平常心,佛就在我们吃饭穿衣、情色男女的日常生活中。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对寺庙里供着的泥菩萨五体投地了。

因此,禅宗最后提醒人们“平常心是道”,也就是要人们在平常心中去悟道。如果一味地想通过求佛来悟道,那么佛也是魔;如果想通过阅读经书来悟道,那么这些佛经也就是魔。它们不仅不利于我们悟道,相反,只会让我们离道越来越远。

所以,很多禅师悟出这一点后,他们对生活的态度极其洒脱,甚至宁可破规犯戒,也要获得一个“自由身”。比如遇贤禅师有“酒仙”之称,喝醉了就自编自唱:“一六二六,其事已足;一九二九,我要吃酒……只要吃些酒子,所以倒街卧路。死后却是娑婆,不愿超生净土。何以故?西方净土无酒酤。”西天净土买不到酒喝,所以还要投生在现实世界中。

这就是觉悟,真正的觉悟。

——吴光远

“佛性”并无南北之分

六祖慧能初见五祖弘忍时,曾有如下一段问答:

弘忍问:你是哪里人?来这里做什么?

慧能答:弟子是岭南人,来到这里,想求“作佛”!

弘忍说:你是岭南人,哪里能做“作佛”!

慧能说:人有南北之分,“佛性”并无南北之分,弟子身与和尚身虽然不一样,“佛性”却并没有什么两样!

弘忍听到慧能的对答,暗暗吃惊,觉得这个人很有“慧根”,便把他留了下来。但只让慧能做“行者”,也就是并未正式出家,还只是在厨房里干杂活的“临时工”。

■感悟——

人人都想成佛,但成佛的“门槛”在禅宗出现以前是很高的,要出家,要修行,还要遵守一大堆的清规戒律。因其之难,故过去的佛教认为只有少数人才能修成罗汉、菩萨,要修成那永脱苦海、进入彼岸的佛,更是凤毛麟角。能修成佛的人不是一般人,他们都是有“佛性”的人。慧能初见弘忍便提出了人人都有“佛性”的说法,这便为“人人皆可成佛”提供了可能。慧能创立的禅宗认为成佛也很容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就为众生打开了“顿悟成佛”的方便法门。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上面这首偈是六祖慧能所作。据说,五祖弘忍退位时,想从众弟子中找一个有才能的人来做接班人。于是,他就把众弟子召来,对他们说:“你们听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弘法布道,也不知道你们悟了没有。诸位各作一首偈子呈来,让我看看你们修行的成绩。中意的话,就把衣钵传他。”

在众多的徒弟中,当时有一位名叫神秀的上座和尚,资历很深,读了很多经书,颇有学问,深得弘忍器重,大家认为这回呈偈受衣钵的人非他莫属。神秀为人持重,虽自知为众望所归,但还是把精心写的一首匿名偈子,乘天黑贴在廊壁上。第二天人们见到了这首偈子。偈云: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慧能一直在碓房舂米,并不知五祖要学人呈偈选法嗣的事。当有人念着神秀的偈子从碓房经过时,慧能不禁感叹道:“好倒是好,但并未到家。”

那人听了慧能的感慨,不禁呵责道:“你一个舂米的行者,胡说什么?”

慧能也不跟他计较,当下想好了一首偈子。到了晚上,找一位童子带他到了廊壁下,请人代笔把他的偈子写上。这首偈就是我们上面看到的。

五祖读后说道:“这是谁作的?也没有见姓。”虽然如此,但由这首偈子,弘忍更加认识到慧能是成大器的材料。为了掩人议论,弘忍脱下鞋子,用鞋底把慧能的偈子擦掉了。

到了晚上,慧能还在碓房干活,五祖悄然而至。寒暄过后,五祖用手杖在碓石上敲了三下,转身走了。慧能会意,便在三更时刻到五祖房中。五祖为他讲解《金刚经》,当听到“无所住而生其心”时,慧能言下大悟。印心之后,弘忍随即传法衣与他,慧能即为禅宗六祖。

■感悟——

如果用一个字来分别概括这两个偈,那么神秀偈为“戒”,慧能偈为“空”。

神秀偈执障身心,要人终生不断地拂尘拭埃,这是渐修的法门,并未达到究竟空的境界;慧能偈虽否定了身执和心执,但也有执空之弊。所谓空无一物,是在心念的不停流动中,不停滞,不执著,有而非有,空而非空;如果执空不放,也是一种挂碍、沾滞,必将堕入魔障中。

不思量善,也不思量恶

当初,慧能得了弘忍的衣钵后,匆匆离开了黄梅东禅寺。他走后,先后有几百人追来,其中有一位曾做武将的僧人惠明,跑在众人前头,追上慧能,慧能便把所受的衣钵放在石上任他取用,惠明便怎么也拿不动,心下即生惭愧。

惠明对慧能说:“我是为法而来,不是为衣钵,希望仁者为我说法。”

慧能说:“你既然为法而来,那么现在你摒开诸种外缘,不要生出一点思考的念头,我就为你说法。”

慧明沉默了良久。

慧能忽道:“不思量善,也不思量恶,正当这个时候,哪个是你明上座的本来面目呢”?

惠明听了豁然开悟,又问:“除了这种密法之外,还有更深密的东西吗?”

慧能说:“你如果回过头来去返照自身,秘密其实在于你自己!”

惠明从此悟入了佛道。

■感悟——

人们往往喜欢善而不喜欢恶,执著于“善”而不放。殊不知,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善也没什么恶,善恶、空有之类的“二法对立”正是人生痛苦、永不得脱的根源。人们执著于“二法对立”,恰恰是自寻烦恼。“不思量善,也不思量恶”,放下求善的心,人生便得自由。

慧能还进一步告诉人们,“返照自身,秘密其实在于你自己!”佛不在善恶对立的世界里,而是在众生的心中,“佛向心中作,莫向身外求”。

不是幡动,不是风动,是心动

慧能离开弘忍后,在岭南老家隐居修行了十几年。唐高宗仪凤元年(676年)正月八日到了南海,住在法性寺。法性寺中有位印宗和尚,正在讲经,慧能也常去听讲。

有一天傍晚,一阵风吹动了刹幡。有两位僧人触景动议,争论起来。一个说是幡动,一个说是风动,各执一端,很不相契。

慧能听了,开导他们说:“不是幡动,不是风动,是心动。”

恰好,印宗听到了慧能“心动”说,也颇感震惊,就把慧能请到自己的室内,询问“心动”的根据。慧能谈了自己的见解,印宗大为佩服,不禁问道:“行者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你师傅是谁?”

慧能就把他在黄梅求法的经过如实告诉了他。印宗听罢忙行弟子礼,想拜慧能为师。慧能当然婉转拒绝。印宗再讲法时,对座下众人说:“我虽受了具足戒,都还是位凡夫,今天我遇到一位肉身菩萨。”说着向慧能指了一下。

正月十五,印宗召集当地名僧大德,亲自为慧能剃度。原来慧能得了法衣后,遵照五祖的嘱咐,一直保持行者的身份。慧能受戒后,就在法性寺里弘扬东山法门。

■感悟——

风吹幡动,风动、幡动都不对,是因缘和合所以动,但是这种动只是动的幻想,因缘和合决定了动的真实性在于人的判断,在于心的感受。因此,只有“心动”这一点才是最真实的。由此推来,大千世界本无所谓动无所谓静,一切全在人心的感受。

既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怎么可以心动?

仰山禅师有一位比丘尼弟子,名叫妙信。因寺中知客师解职,仰山就命她负责寺中接待事宜,寺中大众,也认为非常适合,因为妙信能干,相当有魄力。

有一天,从四川来了17个行脚僧挂单寺中,准备向仰山问道。晚餐后,行脚僧们开始讨论佛法。当内容涉及“风动幡动”的问题时,他们争了起来,争执吵闹的声音,闻于妙信,妙信也就大声呵斥道:“17个门外汉,明天走时要把房钱、饭钱算清楚。”

妙信的威严,一点也不像女人,行脚僧们一起默然想着应对,却不知如何是好。妙信命令道:“不要争执,到我面前来,我告诉你们!”

17个人不自觉地走到妙信的面前,妙信说道:“既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怎么可以心动?”

行脚僧们一听,顿然眼前一亮,心开意解。

大家商量,不再等到仰山禅师开法堂时闻法请示了,第二天全体告别妙信而去。

■感悟——

当初六祖大师为了两僧争论风幡谁动,六祖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两位仁者的心动耳。”

如今妙信禅尼曰:“既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怎可以心动”,又更进一步。六祖主张把客体主体融合在一起的妙境,如今妙信禅尼超越融合,不立主客,所谓动念即乖,此乃更有深刻涵义了。

不要做关于善恶是非的无谓思考

慧能在南方传法的时候,北方神秀的宗风极盛,但两家禅法基本上相安无事。不仅如此,神秀还数度向唐中宗推荐慧能。于是中宗派薛简至南方召请慧能入京,慧能称病推辞。

薛简不得已向慧能问法,说:“京城禅师都说只有修禅定才修入佛道,不知和尚是什么禅法?”

慧能答道:“道是人心自悟的事情,和禅坐的形式有什么瓜葛呢?大道无来无去,非坐非卧,这才是真正清净的禅坐。”

薛简心中钦佩,说:“希望和尚为我讲法,传给那些京城中人,就像一盏灯点燃无数盏灯,可以说是明明无尽。”

慧能立即对薛简指出:“大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变化的相对概念,明明无尽,也总因为它不是相对的呀!”

薛简又问:“明是比喻智慧,暗是比喻烦恼,如果不用智慧之光去驱除黑暗的烦恼,又怎能求得解脱,脱离轮回之苦呢?”

慧能听了道:“烦恼无明就是智慧菩提,二者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用智慧去对治烦恼,这是小乘的见解。”

薛简继续问:“大师,什么是大乘呢?”

慧能回答说:“智慧的明和烦恼的无明,凡夫认为是两种状态,智者明白其实是一回事,它们的本质自性没有两样,没有两样的本质状态,就是真实的自性。在烦恼之中没有散乱,在禅定中也不寂静。可以说它既非水恒也非断灭,不来不去,也不是什么中间状态,不在内在外,不生不灭,本质现象真实如一,无有变迁,这就叫佛道!”

薛简心中仍有迷惑,就又问道:“大师,外道也说不生不灭,你的说法和他们区别何在呢?”

慧能说:“他们说的生灭是相对的东西,有了生又有了灭,我说不生不灭是说心性一体,本来就没有这些状态可言。你要想得法,只要不做那些关于善恶是非的无谓思考,自然就能进入清净的真心境界。”

薛简回朝禀告中宗下诏赞誉慧能是维摩诘一样的人物,又赐给袈裟和水晶钵,并且赐了一处庙产“国恩寺”供慧能居住。

■感悟——

慧能运用不落二边的遮诠手法,破除了来与去、生与灭、烦恼与菩提、智慧与无明等的二法对立,把空有二者之间仅有的一层窗户纸戳穿了。在慧能看来,实相是无相,也就不会有妄相产生,所以实相、佛性是远离二边对立的。

对镜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据《坛经》记载,卧轮禅师偈语说:

卧轮有伎俩,

能断百思想,

对镜心不起,

菩提日日长。

慧能禅师听到了,立刻批评道:“这一偈语并没有说明人心的妙用,如果依此而行,是给人增加束缚。”接着,他就给念了一首他作的偈语,说:

慧能没伎俩,

不断百思想,

对镜心数起,

菩提作么长。

■感悟——

慧能认为“不动心”并不是觉悟,反而是对人的束缚。慧能甚至反对坐禅修行,认为坐禅修习并不能真正得到解脱,反而使人离佛更远。对于坐禅,慧能有一首著名的偈颂,表明禅宗的态度:“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慧能强调只要“本原清净心”不被障蔽,就可以成佛。

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

公元731年的一天,慧能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召集弟子,教导说:“我现在与你们道别,你们好好听,在我走后,不要像世俗中人那样穿孝服啼哭,哭的不是我的弟子。只要认识自己的本心是没有动静来去诸种状态可谈的,就能成就佛道,我不在世,你们能依法修行,就和我活着没什么两样,如果不能依法行事,我活着也没有作用的。”

慧能同时宣布:自此只传法印,不传衣钵,以免为了争夺佛的衣钵发生不必要的纠葛。最后他留下一首偈子说:

兀兀不修善,

腾腾不造恶。

寂寂断见闻,

荡荡心无著。

端坐至三更时,慧能忽然对门人说:“吾行矣!”遂奄然迁化,终年76岁。

慧能门下得法者甚众,其中著名者有法海、神会、怀让、行思等人,后来都是独树一帜的禅宗大师。

由于神会等人对北宗坚持进行长期的抨击,在慧能逝后南北两宗的对立愈演愈烈,至唐德宗贞元十二年(769年),神会被朝廷正式立为禅宗七祖,南宗终于获得了众所认可的正统地位。自此,曹溪顿教一直被这禅者视为正宗禅法,而北宗则逐渐衰落。

慧能的言行记载在其后人编纂的《坛经》之中,中国僧人的说教被称为“经”,这在历史上是头一次,至今也独此一家。

■感悟——

“不修善”、“不造恶”,慧能一生倡导这种破除二边、明心见性的禅法。性即佛性,佛性其实是众生的自性,自性觉悟就是佛,自性迷惑就是众生。这意味着把诸佛拉到了平常人心、柴米油盐的地平线上。一线之隔,一体两面,成佛对于众生不过就是觉悟自性罢了。

不定,不乱,不坐,不禅

唐开元年间,有个潭州禅师名叫智隍,曾在五祖弘忍大师门下参学。后归长沙卢山寺,致力于坐禅,常时入定。他的声明远播。

当时,另有一位禅师,他到曹溪慧能大师门下参学三十年。最后他离开曹溪北返。在路上经过智隍所居的地方,便造访智隍说:“闻尊者常时入定。当你入定时,有心入呢?还是无心入呢?若有心入,一切有情含识之流也,可以像你一样的得定;若无心入,则一切无情草木瓦石也能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