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中山谷的大筒终于骑着一匹骷髅马携另一骷髅到来。两人同时从马背上下来,那骷髅明显比大筒矮了一截,弯腰驼背拄着个拐杖,看来当初在军中服役时就已高龄了。
那骷髅摘下连衣帽,却见有花白胡子,又因其生性狡猾奸诈,因此绰号花狐狸。花狐狸自从皮肉溃烂消失后,十分不舍自己颇为得意养的一撮花白胡子,会将掉落的胡子整齐地黏在布条上。若是出门办事,他就会将布条黏在下巴,这样看上去就像仍有一撮美观的花白胡子。刚开始时,旁人不理解,喜欢拿他的胡子开玩笑,有时花狐狸急了也会生气,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他光光的骷髅头“长”胡子的奇怪面貌。
“大筒!”三筒,即老三,一人立在中山谷口朝走近的大筒摇臂大喊。
见三筒不寻常的慌张,大筒问:“怎么了?”
“二筒死了,二筒死了!”三筒一开口就声嘶力竭地哭喊,与正常人不同的是,骷髅没有眼泪。
“什么?”大筒一下愣住了。
“怎么回事,给爷好好说!”花狐狸仗着自己的年龄大,喜欢在别人面前自称爷,走上前拍三筒肩背安慰起来。
“被一只猫怪打死的,脑壳子都碎成渣了!”三筒说道。
大筒边往谷里走,边跟花狐狸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花狐狸紧跟着大筒往里走:“还真是啊,我想见见。”
三人来到二筒死的地方,只见地上全是骨头渣滓,没一块完骨,惨不忍睹。
“怎么会这样?”大筒气得一巴掌抡在三筒脸上。
三筒捂脸摔倒地上,委屈地说:“我和二筒将他俩带到洞里,然后就去雕刻将军的石像,后来发觉不对劲,回到洞里时已经不见了他俩。我们赶紧追到谷口,却看见一只猫怪扛着那个老头子的石像爬到崖壁上。再后来那只猫怪从高空摔下来,我们和他打起来。结果没打赢,二筒脑壳被打爆,好在我跑得快才幸免于难啊!”
“那他是怎么跑出中山谷的?”花狐狸问。
“可能那只猫猜出了开启谷口的机关,这才逃出去了!”三筒说。
“他往哪里跑的?”大筒问。
“不知道,其实我一直躲着老半天才出来的,他们什么时候逃出谷的我都不确定!”三筒可怜巴巴地说。
“瞧你那熊样!”大筒鄙视地敲了敲三筒的天灵盖,“这是我们的地盘,你怕什么外人啊,节操都碎了一地!”
三筒辩解道:“我先前也是这么想的啊,可当我用左右眼算命法测算后,我就料到这是凶劫。唉,我后悔啊!”
“你后悔啥?”花狐狸奇怪地问。
“后悔没拦住二筒啊,他偏偏不信我说的话,执意要去追那两人,结果自己命搭上了!”说罢,三筒又无泪地哭起来。
“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他活了一百来岁,已经不亏了!”花狐狸安慰道。
“看来我没说错,此猫怪就是探夜者!”大筒严肃地说。
“探夜者?”三筒一听来劲了,止住哭声,“是什么人?”
“好久远的称呼了,若不是你大筒今天来找我,估计都快忘了这称呼!”花狐狸边说边朝谷外走。
“好像是有点耳熟啊,在哪听过!”三筒越说越来劲,却始终没记起来。
三人走到谷口,望着黑夜中遥远的马驼山上的灯火。
“若不是遇到大角色,我也不会请你出山啊,知道请你比登天还难。”大筒挖苦花狐狸,“你当年也是法师团的,虽然混的不咋地。”
“喂,谁能帮我回忆回忆,探夜者是什么人?”三筒仍坚持不懈要问到底。
大筒不屑地看着三筒:“你可真是这么些年逍遥快活得很啊,什么事在你脑子里都是过眼云烟,藏不住底。”
花狐狸仰望星空,“带领法师逃跑,将我们锁在马驼山的魁星门铸造人——探夜者杨斌。”
“哦!”三筒猛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谁会不认识他啊,我怎么说这名字这么熟,虽然我没见过他本人。”
“你说这事算不算大,要不要报告给将军。”大筒问花狐狸。
花狐狸轻摇头,“闯到中山谷来的未必是探夜者,世上法术千奇百怪得多了,变猫是雕虫小技。”
“可他能摄取我们的灵魂,当我攻击他时,明显感觉我全身一阵飘忽感。”大筒说。
花狐狸沉思了半天,“有待观察。”
“我们可以问问他的同伙,有两个被我石化了。”三筒提醒道。说罢,三人便由三筒带头去找那个“同伙”,就是刚进到另一边就在“天旋地转”中走散的韩鞘和在谷中被石化的白头丐。
虽已是深夜,但三人视觉完全无碍,且又是在自己地盘,轻松在石像群里先找到白头丐。
大筒默念咒语,朝白头丐的脑袋吐了口绿色火焰,只见白头丐的身体表面跟石蜡似得逐渐融化,不一会儿就现出人形。
白头丐一苏醒过来,见面前立着三骷髅就惊恐地啊啊大叫,想要拔腿跑,才发现自己双腿仍石化住动惮不得,只得惶惶恐恐地问道:“你们想要怎样?”
“叫什么名字?”
“白…白头丐!”
“白天时,我们在谷里还发现了两个人,他们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大筒审问。
“什么什么人!”白头丐装糊涂,“就我一个人啊!”
“行,你继续装吧,你不说也会有其他人说。”三筒说罢,便跑的不见人影。
白头丐自认为耍无赖功夫一流,坚决不承认自己有同伙。大筒和花狐狸审了一会没效果,刚好三筒扛着另一尊石像来了。
“认识他不!”大筒朝另一尊石像头部吐了口绿火,石化的表面慢慢褪去。
白头丐这才看清是韩鞘,吓得喘气不上,这家伙是来追捕火煞道人的敌人,肯定会不打自招的,于是他连忙喊道:“好的,我坦白我坦白!”
“刚才要你说,你不说,现在你要说,我不乐意听了,给我闭嘴!”大筒吼道。
韩鞘第一次被石化,没经验,蒙在鼓里还不清楚自身安危,待双眼睁开看到面前的三骷髅时,先是愣了下,再又缓缓舒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太困了,居然做起噩梦!”说罢,他又闭上眼。
大筒见韩鞘不知好歹,一巴掌甩他脸上,“还睡呢,醒醒,看看我们是谁?”
“啊!”韩鞘睁开眼大叫,脸被大筒的巴掌打疼了,这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喂,帅哥!”白头丐朝立在自己左边的韩鞘说道,“别在做梦了,我们被抓了!”
韩鞘看向自己右边,见是和火煞道人一伙的白头丐,叫道:“是你!”
白头丐呵呵笑道:“是我,怎样?”忽然脸色突变,大叫道:“我要杀了你!”
“这哪?”韩鞘头脑还没反应过来,看向四周,山谷中到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俑。
“看来你们俩不是一伙的。”花狐狸说。
韩鞘看向三骷髅,问:“你们这些戴面具的是什么人?”正说着便要上前,可腿却不能动,于是身子前倾要倒下。
大筒和三筒上前一脚踩住韩鞘,让他重新立住,“你在阴曹地府呢,别装大爷了!”
韩鞘见自己双腿石化了,大惊失色,“我的腿怎么了,为什么动不了!”
“你就装吧!”白头丐藐视韩鞘,“你们不是号称韩楚秦吗,还不快把你那两个同伙招出来!”
韩鞘以为自己是被火煞道人他们擒住,要逼问自己关于楚胜和秦凡的事,大义凛然地说道:“要杀要剐随你,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要为我的两个兄弟报仇到底!”
“韩楚秦是什么东西?”三骷髅也被白头丐拐带到沟里去了,以为要找的火煞道人和易青阳就是韩鞘说的两兄弟。
“他们自称是官府的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却干着杀人不眨眼的坏事,简直是官僚界的耻辱,我们老百姓如何服你们这些朝廷蛀虫。”白头丐听韩鞘上当了,心中大喜,乘胜追击,继续下套:“我们一定要找到你那两兄弟,将他们碎尸万段!”
“有本事冲我来!”韩鞘情绪激动上来,上半身往白头丐倒。
白头丐赶紧大叫道:“当官的打人啦,要灭口啊!”
韩鞘的双手被大筒连忙抓了把,瞬间石化至肩部,结果倒在白头丐身上呈拥抱姿态。
韩鞘见双手无法使力殴打白头丐,就张开大嘴想咬他。结果他身子难以控制,倒下时却是嘴对嘴地与白头丐亲上了。
大筒他们几个骷髅站一旁也不阻止,发呆似的看热闹。
韩鞘和白头丐双方都觉得恶心至极,都将全身力气汇聚于嘴上,极力想要摆脱对方的嘴。可双方越是扭捏,越是让这不正常的亲吻看似正常,上下嘴唇都杂糅在一起,甚至舌头都用上了,再加上双方不忍直视对方地闭上眼睛,这画面太过于深情,很难不让大筒他们想入非非。
还是大筒看不下去,用脚稍微踩了下韩鞘被石化的下半身。
韩鞘才在外力作用下,身子歪了点,双方的嘴才互相错开了,韩鞘的头倒在了白头丐肩上。
由于韩鞘和白头丐之前的嘴唇大战太过于窒息,双方心跳加速地喘着粗气。韩鞘觉得自己亲嘴了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叫花子,相比之下,比对方更吃亏,恶心地差点将肚子里的食物呕了出来,顿时恼羞成怒,不计后果地张开大嘴咬白头丐的肩膀。
“咬人了咬人了!”白头丐正说着,几块衣服碎片已被韩鞘咬下,露出皱巴巴的皮肉。
韩鞘即使咬破了白头丐的衣服,也还是韩鞘自己吃亏。一个叫花子的衣服能有啥好味道。韩鞘嘴里含着白头丐的衣服碎片,还没入口就品出了一股酸臭味。他两眼绝望似的一闭,干呕着将衣服碎片吐了。
韩鞘气得满脸通红,刚要破口大骂,大筒连忙上去用手捂了下韩鞘的嘴。
结果韩鞘的嘴也石化了,连说话都不能。他这下完全被动了,动不能动,说不能说。
白头丐的目的达到,赶紧假装向三骷髅献殷勤,“他那两兄弟叫楚胜和秦凡,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韩鞘一听他们要去找楚胜和秦凡,气得上半身乱颤,却无能为力,急的面红耳赤,眼泪都飞出来了。
“还是你乖,呵呵!”大筒笑罢,转而重新石化住韩鞘。
白头丐故意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帮你们找到那两个人,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大筒将白头丐的双腿解封,掐住他脖子说道:“你带我们去找那两人。”
“呵呵,可否做个交易。”白头丐嬉皮笑脸地说,“我帮你找到那两人,你也放了我和另外一个我要找的人!”若是交易成功,白头丐此行的目的就算达到了,至于感情不熟络的火煞道人和易青阳,就顾不得他们了。
“还有个人,谁?”大筒警觉地问。
“呵呵,我一个老乡,实不相瞒,此番我到中山谷来就是为了他而来,约摸八年前的样子,我和我老乡来过这里…呵呵,你懂的…”白头丐笑道。
“哦,原来你是故地重游啊!”三筒说。
花狐狸说:“行,只要你帮我们抓到那两人,我们允许你从谷中带一个人走。”大筒扭头看向花狐狸,花狐狸朝他点点头。
大筒看着花狐狸:“你答应地未免太爽快了吧!”
花狐狸说:“不亏,抓两个,带走一个。”
“对对,不亏。”白头丐笑嘻嘻地说道。
“那我们出发吧。”大筒掐住白头丐脖子往外走,“三筒留下来看家。”说罢,大筒、白头丐和花狐狸坐上同一匹骷髅马向西边去。
韩鞘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远。
白头丐有皮有肉,坐在硬邦邦的骷髅马背上,再加上自己像三明治一样被前面的花狐狸和后面的大筒这两副骷髅身材同时前胸贴后背,被硌得全身疼痛,可有苦说不出,只得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