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通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王璇一眼，又闭上了。
“我明白，左右是死，还真难让你开口。”王璇阴森森地一笑，很平淡地道：“不说，本官已经知道，不过和你自己说出来的是两码事，不然交通契丹、出卖朝廷，刺杀大臣、抗命不招，怎么也算是谋逆之罪，你应该想到结果。”
张文通果然身躯一震，脸色一阵痛苦不堪，刘进却暗暗点头，暗道大人果然有一套，这招真是诛心啊！
“你招了，死的是你一个人，家人最多是流放边地。”王璇冷冷地笑道：“对了，一共射杀了四箭，两箭是对准我的，后面两箭嘛！也算你命大，多活几天，可怜、可悲啊！”
说到这份上，在场的人岂能不明白，张文通被当成弃子，即便完成任务也要被射杀。看来，对方眼看任务完不成，果断地斩草除根。
刘进心下一叹，真的对张文通有些可怜，堂堂的机速司官员，混的再不怎么样，也能以六品本官致仕，如今里外不是人，还把族人给赔上了。
“刘大人，你先在此审讯，有多少就记录多少，看在曾经同僚的份上，不要太过份了。”王璇站起身来，说道：“等待宰相必会传我进宫，一切事情大人多担待。”
“这是分内事，贼子出自知杂房，事后下官自会请罪。”刘进明白他无论如何躲不过处分，不如先主动认错。
王璇瞥了刘进一眼，淡淡地笑道：“林子大什么鸟都有，幸亏张文通他们暴露的早，万一在战时，我们就要吃大亏了！今日事后，机速司要整顿一下，哎，各房成立的过于匆忙，良莠不齐，这也是机会。”
“大人高见，下官知道该怎样做了。”刘进心中一颤，暗道王璇要整肃机速司内政，自己可得靠上去，将功折罪。
“大、大人、大人，我、我。招。”张文通的脸色很难看，显然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对于他而言死是逃不掉了，恐怖的是谋逆之罪，这是要族诛的。
王璇的话给了他希望，作为机速司的官员，他对上司还是比较了解的，王璇并非是嗜血成性的人，自己招了，家人或许不死。
王璇回望张文通一眼，眼中充满了鄙夷和失望，淡然道：“招了就好，只要让本官满意，你家人性命，自可保住，我断不会做绝人后嗣的损事。”
刘进心中一惊，急忙低声道：“大人，这是要两府相公议论的事，再说斩草不除根。”
王璇知刘进的意思，却摇了摇头道：“刘大人，此事我会给两府诸位相公去说，一个人做的孽，家人是无辜的。留后又怎样，他张文通出卖家国，行刺大臣，本就不忠不义，朝廷论公处置，谁能有话说？”
“大人高见，是下官浅薄。”刘进深深作揖，心中愧疚。
“大人，我、我张文通该、该死，下辈子为、为大人做牛做马。”张文通已经扑到地上。
“罢了，自己好好想想，刘大人会给你痛快的。”王璇眉头紧蹙，挥了挥手，看也不看哽咽的张文通，也不问满脸敬佩的诸位使臣，独自一个慢慢度出牢房。
他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不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自己在契丹名头不小，竟然混到对方不惜抛出重量级间谍，前来暗杀的地步。
当然，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边走边自言自语道：“不知郦秋那里怎么样了。”
毕士安、寇准、王旦三人连襟陛见，赵恒对发生在京城的刺杀案非常震惊，急忙从瑞仙宫出来，在福宁殿召见了三位都堂宰执大臣。
王璇在宣召没有多久，就来到了福宁殿陛见，他并没有说的太多，只是表示正在严加审讯，并请罪由于机速司筹建仓促，用人不当，险些坏了大事。
毕士安、寇准都是老狐狸了，仁厚、刚直并不代表没有眼力和政治手段，自然明白王璇以退为进的招数。
发生机速司高等使臣叛变，作为机速司最高长官，王璇纵然被刺杀也难辞其咎，还不如先请罪。
毕士安比较看重王璇，寇准亦是有感王璇在申宗古案中的心意，至于王旦，在毕士安和寇准帮衬后，淡淡地要求责罚王璇。
赵恒也没有想过责备王璇，在说了两句之后，就对王璇温言宽慰，并下旨王璇尽快肃清汴梁的契丹间谍，如有需要可以让开封府及皇城司协助。
“陛下，开封防备森严，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患，但北面、河西机速局的一些重要使臣，可经不起一点闪失。”王璇得了便宜卖乖，趁机为机速司争取内部武装力量。
毕士安等人脸色凝重，赵恒亦是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头道：“卿家说的不错，三位爱卿怎么看？”
关系到配足武力，一旦有闪失，将会出现朝廷难以控制的武装力量，毕竟机速司很多事务都处于秘密状态，一些人都处于单线联系状态，连宰相也不知他们的存在。
要配齐武力，万一机速司一些人秘密发展，将会令朝廷不安。
当年成都府兵变，不过是几名小卒因一点破事，闹腾起来，结果卷起一个都虞候所部兵马。
寇准瞥了王璇一眼，却第一个说道：“陛下，机速司使臣潜入四夷刺探军情，倒是一些明面上的官员，确需配备护卫，以免遭遇袭杀。今日刺杀王直阁，说明机速司使臣已令契丹贵酋草木皆兵，不得不采取刺杀手段，来打击机速司的力量，所以不可不防啊！”
毕士安目光犹豫，王旦不言不语，王璇却忐忑不安，借口是有了，机会也很难得，却似乎与赵家祖宗法度有抵触。
“陛下，不如选择一支中禁兵，轮流驻泊机速司，充当防卫，北面、河西极速局明面上的重要使臣，也由各地禁军轮流护卫。”王旦在沉吟后，非常难得的说了一句。
王璇不能不配合二伯的精明，厚道人玩人来果真狠辣，用禁军轮流驻泊的方式，的确能够解决护卫问题。
但高就高在轮流护卫，不仅在于保护，还有层监视的味道，又符合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制度。
毕士安眼前一亮，立即笑道：“王大人此言甚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