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看了一眼刘娥,心情再次放松下来,很和善地看着王璇,笑眯眯地说道:“卿家是朕的大臣,竟还未婚娶,实在说不过去。”
这是要给我说媳妇啊!王璇立马头疼起来,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怎么这么吃香,混到皇帝给他亲自提亲的份上。
看样子这次召见专为此事,前面的话不过是个铺垫,且其中还透着怪异的味道。
忽然,他闪过一抹不祥之感,既然天子过问,这门亲事可不好推脱,还需要谨慎应付才行,当下说道:“陛下,臣已有一门亲事。”
“是那景家的小娘子?”赵恒免不了蹙了蹙眉头,依然是面带微笑,说道:“朕自然知道,不过那景家小娘子身患重病,开封遍求名医也无法治好,卿家也应另觅佳侣才是。”
王璇并不惊讶赵恒知道,有皇城司在,他们这些大臣的事情,还在天子掌握之中。
但是,他不认为与后代恐怖的厂卫制度有可比性。
虽然,皇城司监视京城动向,但同时受到都事堂、枢密院宰执大臣监督,掌管皇城司不是内侍就是武官。
随便一个执政,甚至三省门下给事中、中书省舍人、尚书左右司郎中,就能找理由处死皇城司使臣,简直就是反掌之间,连皇帝也无话可说。
刘娥见王璇没有做声,认为其心性松动,笑道:“官家见直馆聘妇身染恶疾,要做成一门亲事,选秦王家的郡主。”
秦王家的郡主?秦王赵延美是太祖、太宗皇帝的兄弟,是个悲剧性的人物,一生都生活在兄长的阴影中,最终还是成为太宗皇帝的政治牺牲品,甚至被削去宗碟,死后才追封涪王。
在赵恒即位的第二年,或许是因为愧疚,恢复亲王爵位,并封其十子宗亲爵位。
刘娥口中的秦王家的郡主,肯定是秦王庶出幼女江陵郡主赵妙菡,今年方才十七岁,端地豆蔻年华。
赵恒因太宗缘故,对秦王一脉颇为愧疚,在待遇上格外加恩。
宗王庶出女儿一般封赐郡君,最高也就是县主,赵妙菡在回京后却被封为郡主,并加大郡美号,另赐公主仪仗。
王璇哭笑不得,不得不说道:“臣谢陛下美意,但臣与景家已下聘礼,不想因小小病患推却,还望陛下成全。”
江陵郡主赵妙菡可是宗室女,在郡主、县主中,是屈指可数的美人,且生长于危难,自幼知书达理、谨小慎微。
赵恒满以为王璇会一口答应,最少也会扭扭捏捏地答应却没想到会委婉拒绝,口气还相当坚决。
王璇听过赵妙菡的美名,也知这位被人交口称赞的皇室宗女,但他实在不想入皇家,当什么宾仪,被别人成为‘假粉’。
虽然,皇家驸马还能担任实际职务,施展自己的才华,郡主的宾仪更是没有身份局限,要做宰相也事无不可。
但他没有心思,想也没有想过,心中全被在在元宵灯会上的女子所占据,每次想起来,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在灯会上没有问女子姓名。
“景家小娘子得病大半年了,卿家虽不动心性,也要另聘新妇。若是那景家小娘子日后病愈,纳为妾室也未尝不可。”
赵恒并不在意,他再次给了王璇一个许诺,也算是为了笼络王璇的一个方式。
王璇心中极不情愿,他明白一旦妥协,将会成为赵家宗室女婿,身份地位自然高了些,但又能怎样?
在文人眼中不要说一个郡主宾仪,就是驸马都尉又算什么,粉侯而已。他再次坚定想法,朗声道:“陛下,臣深感陛下天恩,但却不敢有违人伦,景家六姐所患并非绝症,亦非七出五不可之恶,还望陛下体谅下臣。”
他的心境在短短时间,已经发生很大转变,似乎对未曾谋面的景家女儿,有了一种怜惜,朦朦胧胧中不愿意放弃。
刘娥见赵恒眉头微蹙,显然有些不悦,她也很奇怪王璇为何不领天子好意,毕竟是天子赐下的姻缘,对王璇的前途有着莫大好处。
既王璇的话说出口,而且非常明确拒绝,她也知道王璇一旦认定,是多么坚强的坚持己见,看样子今日是能巧成拙了!
不免轻轻叹息,自己一个好的谋划,王璇非但不领情,再说下去有可能不欢而散,于是笑道:“难得直馆至情至理,官家,就不要强求了。”
刘娥轻轻地提醒,赵恒也不傻,他们之间十余年的心意相通,彼此间举手投足都能明白对方用意。
王璇已经明确表态,正如刘娥的意思,联想到去年王璇坚持威虏军之战,可不是天威可以撼动的,只是王璇的拒绝让他很受伤。
抛开算计不说,单单让他娶了秦王幼女,算是极大地天恩,要知道秦王是开国王侯,太祖、太宗皇帝的胞弟,曾是内定的皇嗣,秦王女儿曾亦是皇子,换句话说是公主的身份。
虽说如今已降为皇家支系,屈尊为皇侄,但血统依然非常高贵,绝非远系末支可比。
刘娥见赵恒不言不语,神色间有淡淡的不满,眼看不太好,又轻松地说道:“官家,还记得蜀曲吗?”
赵恒脸色顿变,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他还是襄王时。
一袭青衣的刘娥,一面击鼗一面说着鼓儿词,那清丽绝代的容颜,瞬间把他彻底征服,整整十余年的相恋,甚至连父皇的阻挠也无法击破。
王璇今日情景,如何不是自己当年,自己倒是成了父皇,想想那一幕幕,那一点不悦心情,也就化作无形。
“景家六姐,这会病的不轻吧?”刘娥见赵恒的脸色好多了,不免松了口气,又关切地问了王璇一句。
王璇又岂能看不出来,刘娥在帮助他,稳了稳心神说道:“从年后至今,遍访名医都不见效。”
刘娥也很上心,对赵恒说道:“官家,你看.”
赵恒的不悦是没有了,但他对王璇还是有芥蒂,一转念有了主意,问声说道:“既然娘子说了,那就让张太金去看看。”
王璇一怔,马上对刘娥投入感激的目光,张太金可是正七品上的翰林医官使啊!又判太医局事,是景家请都请不到的杏林国手,他不能不承下这份人情。
“如果连张太金也束手无策,那就解除婚约,朕的大臣不能等一病妇。”
王璇刚才还有些欣喜,赵恒此言一出,他的脸色立即不好看了,天子最后的让步,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