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云溪语气不善,适才绵羊一般的外皮被剥落,杜流芳便知杜云溪是想跟她撕破脸了。杜流芳却不在意,一脸笑呵呵说道:“读书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二姐都不懂啊。”既然撕破了脸皮,她又何必陪以好脸色?
杜云溪见杜流芳这样明目张胆地挖苦自己,眼皮子一跳一跳。这个杜流芳,真是翅膀硬了,现在居然敢跟她这样说话了!她的脸色唰得一下变得惨白,对于杜流芳的伶牙俐齿,一时之间,她竟找不到话语来反唇相讥。她错愣当场,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上写满了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做妹妹的给了她两巴掌呢。
杜云溪这样一副委屈的表情,果然勾到了替她声讨委屈之人。来人十七八岁,方头大耳,肥头肥脑,走起路来,杜流芳只觉得他浑身的肥肉都在抖动。杜云溪莫非是指望这样的人替她出头?
“阿芳,你怎么这样跟你姐姐说话,赶快道歉!”那人一脸长者模样地斥责杜流芳,然后一脸深情款款地望向一脸委屈羞涩的杜云溪。
闻声,杜流芳有些恍惚,这个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还有他的相貌。杜流芳仔细想了想,这不是许家表哥么?她那个汗颜!
这许世荣便是继母许氏哥哥的独子,自小宝贝地很,长大之后便养出了这样一副毫无教养,见到漂亮姑娘就两眼泛光的纨绔子弟模样来。前世他因为逛花楼,最后横死当场,至于死亡原因,她却是记不得了。好似他死得时候,也正是这个年纪。
对于许世荣满脸指责模样,杜流芳却只是淡淡一笑,咕噜一声道:“我又没说二姐坏话,怎会惹到二姐?只这样一句话,二姐就生气了,岂不是太过小气?”杜云溪在外面最在乎的就是她这副善良贤惠的模样,这会儿她怎么可能自毁长城,随随便便因为一句闲话生气?她可是连柳意潇那句招蜂引蝶都能撑过来的杜云溪啊!
“姐……姐没有生气,三妹只是跟云溪闹着玩,表哥多虑了。”杜云溪脸色有一瞬地发愣,但随即恢复如常,微笑地解释着。这个杜流芳,真有她的,竟然这样将她一军。杜云溪恨恨瞧了杜流芳一眼,不过瞬间的事情,又立马不动声色垂下眸子去。
杜流芳甜甜一笑,善解人意地道:“既然许表哥跟二姐有话要说,那流芳先避开得好。你们慢聊。”话毕,她便携了五月拂袖而去。这许世荣打小对杜云溪有觊觎之意,这会儿正是他们二人难得的相处时间啊。她自然不多打扰。
见着杜流芳悠然离去的姿态,杜云溪暗自咬了咬银牙,她绝对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最讨厌这样肥头大耳的人,却还只留下她一人在此处。偏偏舅舅家如今权势已是不小,她亦不能要往常一般直接拂了许世荣的意。杜云溪恨得牙痒痒,却又偏偏无可奈何。但一霎时,一计便钻进她的心里。
“表哥,你觉得三妹如何?”杜云溪朝他抛了个媚眼,顿时百媚众生。她面上虽是保持着无比娇美的笑容,心中早已觉得恶心,想要别过脸去。
杜云溪对这个表哥向来没有好感,何时用这样柔软的眼神瞧过他?许世荣本就是贪色之人,如今面前有着一个大美人对他大抛媚眼,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酥软了。
杜流芳?他偏头瞧了瞧那离去的身影,纤腰素素,肩若削成。一想起她刚才的明眸善睐、肤若新荔,他的色心又不安分起来,点头如捣蒜,一双小豆眼中露出猥琐的光,眼下青光毕现。他的肥唇不停地抖动着,一个劲儿地叫好,“好……好,美,美……”只是瞧着那一方身影,他都快流出口水来了。只是,当然比起眼前这个京城之中富有盛名的大美人,那可是逊了几筹。
瞧着许世荣表情之中毫无避讳的贪婪,杜云溪拧了拧眉头,一脸不屑。同是表哥,怎么柳意潇跟许世荣两者差别就这么大呢?一个是天上最耀眼夺目的明星,一个却如那臭水沟里扶不起的烂泥。只是这会儿她只得掩下自己的不屑,轻声问道:“表哥,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美丽的表妹,难道你不想去采撷?”
经杜云溪这般一撩拨,许世荣乐得顿时找不到东南西北,满脑子里都是杜流芳亭亭而立的画面。面前这个杜云溪虽然貌比天仙,但是他早就被父母、姑姑警告过不能动她。所以每每见着她也是有流哈喇子的份儿。但是这个杜流芳不同,她虽是杜府嫡女,却是个丧母之人,就算有姑父和表哥护她,内院的事情却还掌握在姑姑和表妹手中。“想啊想啊!”他这样说的时候,豆子眼里立马放光,他简直太想得到这漂亮的表妹了。
“好,今晚来杜府,我替你安排,但不准走漏风声。”瞧着许世荣流哈喇子的模样,杜云溪一脸的嫌弃。这个男子,真是se中饿鬼,看着真叫人讨厌。不过一想到杜流芳名声被毁,她就高兴起来。看她以后还敢在她面前口出狂言、随意嘲讽!看她还敢去纠缠柳表哥!
许世荣听了这话,没差点儿拍手称庆了。那一双金鱼眼露出十分之贪婪的笑容,那副贼兮兮的模样,好似那不远处的娇娃已经抱在怀中。杜云溪瞧着许世荣那贪婪猥琐的笑容,忍不住别过脸去,心中一阵恶心。要是为了扳倒杜流芳,她才懒得搭理这个色中饿鬼。
流觞曲水中,杜云溪露出一抹直抵心间的笑容。那淡淡的一笑,却是颠媚众生,犹如那开得雍容华贵、举世无双的牡丹花,极为动人心魂。瞧得那一旁的许世荣只觉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若不是父母、姑姑的警告在先,只怕他早就将这美丽得让人心惊的表妹给染指了。
杜流芳,等你被许表哥毁了清白,看你还怎么嚣张!
清波澹澹的小溪里乍然有着粉色的花瓣沉浮,拳头大的鹅卵石并排而列,像是镶在水底般。水面因着轻风的微抚、阳光的照耀而显得波光粼粼。
这是一处僻静的地方,喧闹的声响从耳旁散去,只余下潺潺地声音在耳畔回响。两岸相对皆是开得如火似霞的桃花,艳灼得直逼人眼。杜流芳摘下一只开得正艳的桃花,攥在手心里把玩。遂溪边寻了块干桑的岩石,拢了拢裙摆,随意坐下。
微风拂过,落花便洋洋洒洒起来,掉到如碧玉般的溪水里,然后顺着溪水往前流去。杜流芳挑了水波,朝着溪水扬去,那晶莹剔透的水珠便在阳光底下闪着银光,随后砸进水面,归附平静。这样扬了几回,却听身后一声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原来三表妹喜瞧这水性杨花之事。”
杜流芳不晓身后有人,只是闻言,她整个人呆了半会儿。这才转了头,若有似无睥了眼来人,面色早已平静如常,声音小的近乎自言自语,“水性杨花?柳表哥难道不觉得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么?”
柳意潇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这面前女子不过十三岁,心境却如此苍凉。他脸色微微一变,黑而深的瞳孔里面似乎有一抹打量的光透了出来。这个表妹,没有前世的癫狂泼辣,但其手段依旧阴狠,不同的是,如今却知道借力使力,不用坏了自己的名声。
一时之间,他有些恍惚,这个女子时而狠辣时而孤寂时而又会带着几分小女儿心态,她,究竟是哪样的人?
见多了或妩媚妖娆或媚态横生或端庄高雅的女子,面前这个女子顶多只能算作清秀。不过胜在她的肌肤若雪,一双深沉犹如古井的眼眸仍旧亮灼。见她眼里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几分凉意,柳意潇颇有几分不满,突地冷笑一声,“原来三表妹在伤春悲秋啊!”
伤春悲秋,适合她么?杜流芳也不说话,忽的左手用力打了溪水,溅起无数水花。那些落红也因着杜流芳这般毫无怜意地蹂躏而变得更加落魄不堪,那娇艳欲滴的粉色卷成一团儿,活像是怕再遭受岸上女子蹂躏而蜷缩在了一起,样子既惹人怜爱又令人惋惜。见着柳意潇僵僵的表情,杜流芳轻轻笑开,一双幽深的瞳孔里难得的浮出一点儿笑意,“伤春悲秋?我看不过是表哥春心浮动,所以万紫千红总是春了吧?”分明是他瞧着那个沈姑娘姿容不错,心生别意,竟然还跑来说她甚水性杨花!
柳意潇有一霎时的疑惑,万紫千红总是春,这不是玉棠刚作的诗?“胡说什么!”柳意潇斥了一声,这表妹,该不会以为他跟玉棠之间有什么吧?
杜流芳见柳意潇板着脸,一双桃花眼里的桃花也尽数敛去,她颇觉好笑。都生气成这个模样了,还要狡辩啊。“哎呀,这男女相恋,本就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表哥何必这般闪躲,况且那沈……”呃,不知该叫她姐姐还是妹妹……反正柳意潇明白自己说的是何人,这小节上就不计较那么多了。“本就生得漂亮。只是啊,瞧她模样不过才十三岁哩,表哥不该是有恋童癖吧?”杜流芳睁大了眼睛,将柳意潇那副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模样尽收眼底,第一次,她竟然觉得捉弄眼前这个人是这样好玩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