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处置

杜流芳没有想到若兰竟然会问得这样直接,一时,她竟然有些无言以对。怎样处置?上一世若不是她给大夫人杜云溪通风报信,自己会那样惨?最重要的是自己到死竟然都将她当做忠心的奴婢看待。可她又是怎么回报她的,竟然会那样的陷害自己。怎么处置?这样的人简直死十次都不足够。杜流芳冷冷一笑,“怎么处置,当然是赶出府去。”这时,她从衣兜里掏出那瓶白玉膏,一双幽邃的眼睛深沉如井,她移了两步,走到若兰身边来,轻启檀口,漫不经心说着:“这是白玉膏,可令你肌肤恢复如初。一日服三次。给你。”

若兰游移不定地望着杜流芳,见她脸色淡然如常,心中惊诧不已。就在她不知该是接还是不接的时候,面前的杜流芳好似能窥破她的心中事一般,幽幽说着,“是柳表哥让我给你的,到底是女儿家,有哪个不在乎容貌,只是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杜流芳不顾若兰脸上的木讷,她弯腰将白玉膏放到了地上,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去。若兰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只是消失在她的眼前,这才收回了眼,瞧着地上那做工精细的小巧瓶子,眼前渐渐浮现起一个恣意悠然的身影。柳家公子向来关心疾苦,尤其对他们这群下人,更是不如其他主子一样不是打就是骂。杜流芳一向喜欢柳公子,听他话也是正常的。其实她不过抹了今日一次粉,根本不会留下甚伤害。她打小就惧怕阳光,今日却专门在阳光底下晒了两个时辰,这才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弯腰从地上捡起那瓶白玉膏,双手捧于手心。哪个女子不爱美,既然是柳公子给的,那就一定没问题。

杜流芳再回来的时候,若兰已经不见了,而地上那瓶药膏也已然不见踪影。眼里漫过一丝冷意和决绝,她重新进到若水的屋子,此时若水正趴在一张窄小的床榻上呻吟着。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到别人一般,但正因为如此,听着才让人分外揪心。杜流芳蹙了蹙眉,轻轻说着:“金疮药来了,我给你敷上。”

若水本只专注着疼痛,没有听见杜流芳细碎的步子。但闻见这个声音,她明显吓得一缩,那些呻吟声通通消失不见。若水挣扎着在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扭扭捏捏地说着:“小姐,不用了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杜流芳朝前走了几步,离得若水更近了。“你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给你上药又有什么关系。”

“奴婢是奴婢,小姐是小姐。小姐怎么可以为奴婢上药呢。”若水一脸一本正经地分辨着。杜流芳不以为意,再三坚持。“你不让我给你瞧,就是不将我当你小姐看待!”

见拒绝不了,若水只好咬了发白的唇点头应是了。杜流芳坐到床榻边来,若水却一直扭着身子,不让杜流芳触碰,“别动!”杜流芳硬声说到。趁着若水在闻话之后有半会儿的僵硬,杜流芳手疾眼快一把将若水的裤子拉开,只听“撕拉”一声,一声凄厉的惨叫应声而起,杜流芳心中一怵。再看时,那里早已血肉模糊,原先干涸的鲜血此时又喷涌而出,仔细瞧着,皮开肉绽,那肉里居然还陷着亵裤上的布料,杜流芳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傻眼了。

那伤如此之重,可见那下手之人是下了何其重的手了。杜流芳眼里不知何时起有了一股湿意,“是谁下的手?”若水只是一个小丫头,照这样的打法,她下辈子会留下残疾都不一定。这个人怎么会这样残忍,对付一个小丫头需要用这样重的手!这些人,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一想起大夫人那恶心的笑容,心中一股怒火冲了上来,原来她先头的古怪之处便在这里。

这会儿若水已经痛得几近晕死过去,额头冷汗淋漓,疼得她银牙紧要,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小姐,没事儿,若水挺得过的。”

听着若水认真而又笃定的话语,杜流芳心头无比的酸涩。无论前世今生,自己都对不起这个女子。都这样了,还挺得过,杜流芳沉入古井的眼涌出一丝血红,登时蹦出嗜血的光芒。大夫人,她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她的眼蹬向远方,久久不曾收回。

若水瞧着眼前这个霎时之间冒出凶光的女子,只觉一团煞气笼罩在她的周围,她感觉到一股莫名心惊,怯着声音唤了声,“小姐……”小姐这个模样好凶,令她生生感到胆寒。

听着若水颤巍巍的声音,杜流芳渐渐回过神来,敛去了眼里的怒光,“若水,你躺好,我先给你敷药。”杜流芳放柔了声音,轻轻说着。看着若水慌乱的眼神,看来刚才自己吓到她了。瞧了瞧若水这伤势,若不是不好好清理,只怕会留下甚后遗症。她吩咐下人取了盆温水来,拧了帕子先替若水清理血迹。

若水一沾着水,刚刚压制下去的疼痛感又如火苗般一股脑窜了上来,她猛的朝后面一缩,长“嘶”一声,抽疼地紧。银牙紧紧咬住,怕稍有不慎,就会叫出声来。

杜流芳拧了拧眉,“忍着点儿,不清理干净,日后怕是会化脓。”

咬了咬牙,若水点了两下头,她趴得更低了,眼里蓄着的泪水忽的就掉了下来,不知是因为痛得还是被感动得。

杜流芳很快帮若水清理完毕,在清理伤口之时,她能清楚得感觉到若水消瘦的后背弓得越来越紧。只是她再也没有嘶叫一声,这令杜流芳十分佩服。拧了金疮药的盖儿,杜流芳将那粉末轻轻地撒在若水的臀部,然后捻匀,这才重新将亵裤与她穿好。刚弄好这一切,门口便有个丫头探了头,“小姐,李大夫过来了,要不要请他进来?”

“进来吧。”杜流芳站起身来,给李浩宇腾出了位置,不多时,便见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阔步踏进了屋子。

“杜小姐。”李浩宇本以为杜流芳请他过来是她生病了,可是如今看来,她是为了在榻上趴着的这个小丫头才请他过来。没想到这官家小姐竟然有这样的肚量,令他不免有些讶然。

杜流芳忙上前,殷殷地说着:“李大夫,真是麻烦你走着一趟了。我家丫鬟病了,可否请李大夫帮着瞧瞧?”这李浩宇看起来为人正派,应该不会有那种势力的。是以,她这才请了他过来于若水好生瞧瞧。再则,这李大夫医术亦是不错的。

若水哪里晓得小姐竟然为她请了大夫过来,心中一时涌现出无限的感动来。刚才那般的疼痛她都忍住没有哭出声音来,可是这会儿她憋不住了,嘤嘤地哭着,“若水何德何能,得小姐如此厚爱……”若水这时才生生感觉到了小姐的变化,若是搁在以前,小姐怎么会为她这个贱丫头请大夫呢?她向来最笨,一时之间找不出言语来对小姐感恩戴德,只是一双水灵的圆眼已经盛满了隐隐的泪水,颗颗低下,像是清晨里挂在藤上的葡萄。

“若水,别哭。好生给李大夫瞧便是。”杜流芳好生安慰着。若水此时带伤,哭泣对她来说并不好。

李浩宇还是第一次瞧见主子这般关心一个下人的,不免对面前这小姐高看了几分。忽想起那日在院子里她沉着淡定的表情,层层剖析、有凭有据的言语,心中更是一动。“杜小姐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全力的。”就是凭着她对这丫头这份真挚的心,他也会尽全力的。

搁下药箱,掀了月白色长袍,李浩宇施施然坐在一只半旧的藤椅上,修长若葱根的手自衣袖间探出,定定按在了那受伤丫鬟的手腕处,扣住了脉门。一双明如皓月的眼睛微微眯起,只余下一道浅浅的光。轮廓分明的一张脸泛着莹莹如月的光泽,怎么看都是一副令人心驰神往的画卷。

不多时,他已经缩回了自己的手,“这丫头的伤势不轻啊!”他似在叹息又是在自言自语。杜小姐待这丫鬟如此厚待,定然不是伤这丫鬟之人。下手如此之狠,也定是敌对之人才会如此。府门之中,伤下人好比伤主子,看来这小姐在这杜府之中过得并不太平。他敛了一双眸子,侧过身子开了药箱找着纸笔。不再言语。

流了那么多的血,瞎子也能瞧出伤势不轻了。杜流芳凑上前去,“那李大夫,若水这伤可有的治,可会……”话只说了一半,她便住了口,做大夫的,应该有这样的敏感。

李浩宇棱角分明的双唇悄然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无事。”

此话一出,杜流芳顿生心中大石落地之感。她凉薄的眸子此时已经沁出几许感激,“那就有劳李大夫了。”

李浩宇见她两次,似乎此次才从她一双凉眸中读出了一点儿情绪,心中犹自一叹,这女子年纪轻轻,却将心事掩藏地太紧。“杜小姐不必如此。”声音清朗若皓月。

细嫩修长的手懒懒一伸,将药方递到杜流芳手里,“一日三次,煎服。伤口不可沾水,半月便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