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大厅寂静无声,只有床上男子偶尔发出的呻吟声在回响。
“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前来永安堂做客。”钟叔热情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僵局,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哼,只怕本官再晚些,就不知得上哪找人了,老钟,本官敬你这几十年奉公守法,为官府出过不少力,我劝你这事还是不要插手,不然休怪本官不近人情。”一身官服威风凛凛,不怒自威,软硬兼施,一个“我”用的人情,一个“本官”更是架势凛凛。
小依抬眼望着这方大人,心中赞叹,这人倒不似电视上一些拿钱行事,办案马虎的糊涂官,反而透着几分正气,倒不愧是人人称颂的清官。不过这会可不是称赞他的时候,毕竟现在他可是专门要来破坏他们的事。
“这,大人。”钟叔惊得满头冷汗,大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今天不管如何,这人他是要定了,佟掌柜这会也不在,以他的身份怎么压得住堂堂三品的方凌,这可怎么是好?
“来人,把他拿下。”手指向木板床上的大胆,身后走出两个官差,两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怎么就摊了这么个差事。
“是”心中犹豫,脚下可不敢怠慢,两人走近床前,正准备擒下浑身颤抖,一脸苍白的大胆,可在这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原本看起来一丝抵抗能力都没有的大胆,顿然起身,怒视他们两人,狠狠一把将他们推开,冲向方凌的所在,不过眨眼功夫,两人便纠缠在一起,这一幕吓傻了屋里的所有人,包括前去抓他的两人官兵。
“快,快保护大人。”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都冲上前去。
“别动,”小依大声叫了句,无视他们要杀人的愤怒,她轻飘飘的说了句“你们谁若是想死的,可以上去,我不会拦你们。”
一句话惊醒了他们,他们才想起,眼前的这个汉子不是罪犯,而是一个比罪犯还可怕千万倍的瘟疫。
所有人吓得后退了几步,不敢上前,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大胆,还不快放开大人。你不要命了吗?”钟叔大声呵斥。
小依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大胆才松开方凌,躺在地上喘着气,全身虚脱无力,豆大的汗滴不断的往地上滴落,即便他这会没有一丝反抗,也没人敢上前去抓他,周围一时间安静只剩下他的喘息声。
“混账,你竟敢袭击本官,来人。”方凌脸色铁青,怒视地上的他大声叫人。
“大人,有句话,小的不知该不该讲?”话虽这么说,可小依没有并给他回应的余地,接着道“这疟疾的可怕想必您是听过,这病会传染小人相信大人也知道,而刚刚与大胆那么亲密接触的您,这会怕是……”话落,还频频摇头叹气,一副遗憾的模样,方凌一听这话,原本的怒火一下子化为了惊慌,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疟疾的可怕,他更知道患上这病唯一的下场会是怎样?
余光瞥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小依心中失笑,不过仍佯装恍然大悟道,“对了,据说这病即便刚染上也不会那么快便发作,若是控制得好,说不准只是虚惊一场。”
一听有救,方凌立马振作精神,急切问道,“本官、我需要怎么做?”
不愧在官场混迹数十年的老妖精,这般镇定怕是在场无人能及,清清嗓子,声音低沉暗哑,小依故作沉思,道“现在,只能请大人先屏退其他人,以免殃及池鱼。”目光扫过厅内门外围满的众人,眉头紧拢,这些人难道不懂这样反而更利于疟疾的传播吗?真是好奇害死猫啊。
“所有人都退下,在门外守着,没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方凌拧眉沉思,须臾,下令所有人退出药堂。
宽阔的前厅一时仅剩下小依,钟叔,方凌,大胆与他的兄弟几人。
方凌目光凌然,镇定自若,“说吧,你留本官下来应该不是让我陪你在这里瞎瞪眼罢。”
他不是白痴,从大胆扑身纠缠于他到眼前的年轻男子的“婉言相劝”,他便已经猜到这一切,只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罢了,若是他没猜错,接下来他的话才是重头戏。
小依浅浅一笑“不愧是大人,小的确实有话要说,我想与大人做一个交易。”
“交易?哈哈,好,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本官要与你做交易?你又凭的什么?”方凌怒极反笑,满是不屑。
“凭我能治好大人的病,不知这个筹码能否打动大人的心,你可不要认为刚刚我只是出言吓唬,疟疾的可怕便在于病患的近距离接触,刚刚与大胆那般相近的你,你以为你能幸免吗?”不卑不亢的话语正中了他的软肋,方凌一怔,不免颓然。这哪是交易,这是明摆着的威胁呀。
作为一旁被两人无视的他们,惊的嘴巴都合不拢,躲在堂后偷听的麂子目瞪口呆,这小易平常一副淡然温雅,没想到说起话针针见血,不留余地,让人无话可说,且这备受威胁的对象竟还是平日里高不可攀的知府大人。
“说吧,你要什么?”无力的说完这话,方凌目光黯淡。
“大人也不必这么沮丧,这疟疾无药可治,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但若是在您的留任期间发现治愈这顽劣之症的方法,这对于您来说,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么?”打了一巴掌再给颗糖,虽然通俗,但不见得无用,小依唇边噙笑静等着他的决定,他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她相信他不会令她失望。
黯淡的眸子闪过精光,内心波涛汹涌,是啊,他怎么忘了这茬,若是真能发现治愈疟疾的药方,这史书必将留下他的一笔,名留青史,哪个当官的不想,他想,想得痴了,一直秉持清正严明的理念,当一个清官,除却报效朝廷,还不是为了一个“名”字,眼前便有一个大好的机会,他又怎么会舍弃,压抑内心的狂喜,脸上不动声色,“你,你真能做到?”可语气仍控制不住的颤抖。
小依点头,没有错过方凌眼里的狂喜之色,这世间,为了名利真真不知道磨灭了多少人的理智。
“大人,接下来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这得麻烦府里的官差去办,还请大人吩咐下去。”打断方凌继续下去的遐想,小依出声提醒,这后面的麻烦事可多着呢,现在可没时间耗,托得越久越不利。
“来人啊。”
门外匆匆走进几名官差,面面相觑,不懂刚才还满脸怒容的大人此时为何一改前态,神色间隐隐透着急切与欣喜,躬身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小依取过笔与纸,娟秀的字体在纸上浮现,一个个药名从她笔下跳出,行云流水的书法赏心悦目,写好药方,递给一旁的钟叔“钟叔,您按这上面的药抓一些药,越多越好,其中一幅我作了记号,用来制作灭杀蚊虫的药水,另一幅煎药汤,给大伙服用,有预防疟疾之效。”钟叔听着她的介绍,震惊的看向手中两张方子,这便是疟疾的治愈方法么?似看出了他的想法,她道“这只能预防,并不能治愈。若是药材不够……”
“药材方面不用担心,本官下令让城里的药材商跟药店会将你们需要的备好。”一旁的方凌出声道。有整个月兰城做后盾,小依倒不用去担心药材的问题,对方凌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侧身看向待命的官兵,她越俎代庖替方凌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你们几个听着,派四个手脚利落的人到永安堂帮助钟叔煎药,再把煎好的药分给百姓,每个人都喝上一碗,不要落下一人,然后把调配药水的药包派出去,让每家每户都拿上一份,浸泡的药水用来洒在每个角落。大哥,至于你们几个……”
“小易兄弟,叫我阿狼就好。”被小依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阿狼,你就带着你们兄弟几个拿到药材浸泡过的药水前往大胆的家里把药水洒上。切记,每个角落都要洒,不可以放过一个。”
见到小依严肃的样子,阿狼慎重的点头应是。
“嗯,那你们就去吧,这事办得越快越好。”
“是”
见到大人应允的默认,他们几个也连忙吩咐下去。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月兰城的百姓都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忙碌却有规律的进行着一条又一条的预防措施。
“大人,接下来几天还请暂留在永安堂治病吧。”小依淡淡一笑,语气轻松,总算把最重要的事交代下去了,现在只要治好眼前这两人就万事大吉了。
这里的药材充足,确实是最好的治病良所。方凌轻点头,表面不动声音,心中却惊讶无比,刚刚只见他镇定自若,不带一丝慌乱,有条不紊的发出那一道道命令,不怒自威的威势令他心中也不免有几分信服,人老成精的他自然明白这是常处于上位者的气质,心中暗叹,这人,不简单呐。
小依若是知道他心中所在,估计会汗颜得直流冷汗,什么上位者,她不过就是借着学生会的名义狐假虎威了几年罢了。